周六,家裡很安靜。安恬有些落寞地看著餐桌上的蛋糕。
翻糖蛋糕,蛋糕呈半球形,通體淡藍色,用糖霜來點綴銀色的雲朵和繁星。
蛋糕上站著住在這612星球的小王子,身旁是他所摯愛與思念的玫瑰。
安恬記得許嘉辭小時候不怎麼喜歡看書,但一直很愛翻她的一本《小王子》。
這是安恬到蛋糕房親手跟師傅學做的,許嘉辭的生日禮物。
安恬原想他晚上有生日宴會,那麼她就早上給他過生日,可哪想許嘉辭昨天下午一放學,便被人用車子帶走了。
趙秀梅看了一眼桌上的蛋糕:「凍冰箱裡吧恬恬,明天等嘉辭回來再吃。」
「好。」安恬依依不捨地看著蛋糕上的小王子,還是把蛋糕凍到冰箱。
她看了會兒書,書桌上的鐘表時針一直從下午六點走到晚上九點。
安恬給許嘉辭微信上發了生日祝福,他一直沒回。
趙姨已經睡下了,安恬又支起手機,看最近上線的綜藝。
綜藝的笑點略顯無聊老套,安恬瞅了沒幾分鐘便沒有心思再看下去,關掉綜藝,看著通訊界面許嘉辭一直沒有回的消息,心一直懸著。
許嘉辭要是看到了一定會回她消息的,沒有回消息,只能證明他還沒有看到。
所以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日宴會,發生了什麼,他連手機都看不了。
她之前怎麼忘了叮囑,讓許嘉辭今天暫時忍一忍,不要去跟那些人起衝突。
安恬眉頭緊蹙,懊惱地抓了把頭髮。
然後把蛋糕的照片給許嘉辭發過去,說明天回來我們再補辦一個生日,讓他不要跟那些人起衝突,忍一忍。
發出去的消息宛如石沉大海,安恬一直靜靜盯著自己毫無反應的手機。
直到最後,當夜已深,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點,當她覺得今天可能等不到許嘉辭回復的時候,手機突然嗡嗡地震起來。
安恬頓時清醒過來,拿起手機,來電顯示是許嘉辭。
她幾乎是有些慌亂地劃開鎖屏接起電話,說了聲「餵」,然後屏息,等待那邊人的回應。
許嘉辭略微沙啞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睡了嗎。」
安恬瞄了一眼表。十一點了。
她說:「沒睡。」
安恬握著手機,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輕快一點:「許嘉辭,生日快樂。」
許嘉辭聽後低低地笑,他說:「謝謝。」
安恬儘量顯得活躍,想讓他也跟著寬心一些,可是最後聽出他聲音中的疲累和低落,於是低垂了眼眸,沒有去問他宴會上發生了什麼,只是輕輕問:「你還好吧。」
許嘉辭:「還好。」
兩人然後都沒有說話,互相聽著電話里對方的呼吸聲。
他說還好,可是安恬知道他過得不會好。她突然找不到該怎麼安慰。
就這麼過了一會兒,許嘉辭吐了口氣,低低道:「你跟我說會兒話吧。」
真心的,沒有諷刺的話。
「好。」安恬應著,「你想說點什麼?」
「說……」許嘉辭站在陽台上,望著天空的月亮:「說我有一點想你。」
安恬聽見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她一字一句地說,咬字清晰:「我很想你。」
安恬又小心翼翼地問:「許嘉辭,你的生日會,結束了嗎?」
許嘉辭「嗯」了一聲:「結束了。」
剛結束,樓下的正收拾布置的女傭往他的生日蛋糕里啐了口口水,昨天帶著保鏢把他頭踩在地上帶走的管家此時恭敬地叫著另一個少年「少爺」,而他今天叫了一天「媽」的女人,正跟還未離去的親密友人抱怨著自己被叫媽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噁心。
安恬:「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少女的聲音軟軟的,仿佛能把心裡所有的痕跡都熨平。
許嘉辭吸了一口氣,把手機揣到衣兜,然後戴上耳機。
通話保持中。
他熟練地從陽台翻身滑下樓。
安恬聽到電話里許嘉辭的呼吸聲變得重了一點。
她問:「你在……?」
許嘉辭:「我在回來。」
安恬看了一眼表。
十一點二十五。
還不到十二點。
她聽著電話里少年的呼吸聲,突然站起身:「你等等我。」
安恬從來沒有做過比這更瘋的事。
趙秀梅已經熟睡了,她躡手躡腳地從冰箱裡取出蛋糕,躡手躡腳地拎著蛋糕出門,問許嘉辭他在哪裡。
偌大的城市宛如浩瀚星際,兩個人便像兩顆渺小星球,要擺脫引力的束縛,一心往對方的軌道靠近。
電話一直沒斷。
安恬坐在夜晚的的士上,感覺到兩人的距離在一點一點變近。
只要還沒到十二點,就算是在一起。許嘉辭從小不過生日,高一的生日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在一起,高二生日的時候她在別的城市競賽訓練,現在高三了,剛好十八歲,是她第一次給許嘉辭過生日。
她下了車,看到許嘉辭站在離她不遠。
似乎沒有比兩個人能在一起更好的事情。
離十二點還差五分鐘。
在陌生的街頭,安恬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鬆了口氣,只是笑。
總算趕上了,他的十八歲生日。
許嘉辭看著出現在他眼前的少女:「不是讓你在家等我嗎?」
安恬看了一眼手錶:「在家等就趕不上了。」
「最後五分鐘。」安恬高興地抱了許嘉辭一下,「許嘉辭,生日快樂。」
安恬說:「這是我第一個給你過的生日,以後你的生日我都會跟你一起過的。」
許嘉辭笑著說:「好。」
五分鐘的生日也是生日,說完了祝福,該送禮物了,安恬卻發現自己手裡空空。
她把蛋糕落在剛剛的計程車上了。
安恬頓時懊惱地拍了一下腦門,跺腳。
許嘉辭忙文:「怎麼了?」
安恬氣哼哼:「我把禮物落在車上了。」
許嘉辭頓時笑了:「沒關係。當我已經收到了。」
安恬實在是難受極了。
蛋糕她做了很久,出門的時候還專門帶上的,結果最後忘在了車上。
她又看表,離十二點還剩兩分鐘。
許嘉辭想要抱抱她:「沒關係。」
安恬正想著什麼,倏地推開許嘉辭的懷抱,鼓了鼓腮:「誰說我沒有禮物了?」
許嘉辭:「嗯?」
安恬卻抬起頭,不在答話,眼睛對上他漆黑的眼眸。
許嘉辭看到少女眼神中藏躲的羞怯。
他恍惚預料到什麼。
腳底像是在地面生了根一樣,他動不了了。
全身血液在溫暖地流動,他身側雙手手指微曲。
四周寂靜無聲。
四月的夜風溫柔,送來不知誰家夜來香的香氣,天空繁星閃爍,一切美的讓人甚至讓人感覺有些不真實。
他看到少女踮起腳,臉龐緩緩地湊近,他開始聽到她感受到她呼吸,然後她輕輕地,輕輕地,在他唇上落下淺淺一吻。
一觸而過,淺到甚至讓人懷疑到底有沒有過,但是唇上仍殘餘的那抹溫柔觸感與溫度,告訴他這並不是夢。
安恬吻完,不敢去看他。
她眼睛看著別的地方,儘量讓自己顯得放鬆一點,說:「這是我的禮物。」
她又抬頭看了一眼自己腕上手錶,秒針一點一點地跳動著,這時才跟已經指向十二點的分針時針重合。
這一天過去了。
禮物在這一天過去之前送到。
安恬:「還沒到十二點,趕上了。」
「好了。」她放下手腕,呼了一口氣,仿佛很鎮定輕鬆的樣子,「我們走吧。」
許嘉辭卻沒有動。
安恬還是故作輕鬆一陣,說了好些話,對面的人卻一直很安靜。
當對面的人一直不回應時,大膽之後的少女最後還是害了羞,她頂著發燙的臉頰,低低嗔了一句:「你到底走不走啊~」
許嘉辭終於向她靠近了一步。
安恬耳朵尖泛著可愛的紅。
許嘉辭一手輕輕攬過安恬的腰,然後另一手,緩緩移到她的後腦。
許嘉辭拖住安恬的後腦,讓她抬了一點點頭。
安恬看著許嘉辭一點一點放大的臉,終於,緩緩閉上眼。
她死死揪著他衣角,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他一開始吻的很淺,跟她吻他那時一樣,一下一下,像是淺淺地啄。
後來察覺到少女揪著他衣角的小手並沒有那麼緊,整個身子開始緩緩放鬆,才逐漸把吻加深。
呼吸交織,安恬覺得自己像是在溫水裡,沒有視覺,沒有聽覺,整個世界只有吻著她的少年。
少年的吻溫柔纏綿,安恬放鬆牙關,腦海里一陣天旋地轉。
酥酥的麻意順著脊背往上爬,安恬不自覺的嗚咽了一聲,像只無助的小獸。
許嘉辭拖著安恬後腦,聽到她的嗚咽。
恍惚間,那一幕重新浮現在他腦海。
那個寒假,下雪天,小區樓下,路燈溫柔的光柱里,和別人的那個吻。
剎那間,如狂風暴雨驟至,原本溫柔的動作用了力,瘋狂地在少女柔嫩的唇瓣上輾轉啃噬。
像是要洗去些什麼。
安恬感受到少年的變化,突然有些懵。
不過她沒有推開,還是閉著眼,艱難地應著,直到最後快要缺氧時才被放開。
她喘著氣,眸中有濕潤的水光,只覺得雙唇發著麻。
許嘉辭吻完,看到少女微腫的雙唇,突然有些懊惱。
安恬倒覺得沒什麼,除了害羞以外,她咽了口口水,然後伸手拉拉許嘉辭衣袖:「走吧。」
兩人一起回家。
趙姨在家裡早就已經睡下了。
兩人站在門外,安恬在身上找家裡的鑰匙。
只是在開鎖的時候,突然猶豫了一下。
她唇還微微發著麻。
安恬沒有開門,而是轉過身,對著身後許嘉辭。
她思慮好久,還是指了一下自己發麻的唇:「明天,會腫嗎?」
要是明天早上被趙姨發現不對勁怎麼辦,要是明天趙姨問起來怎麼辦。
家裡又沒有吃辣。
許嘉辭望著她其實已經微腫的唇,歉意更濃。
他一想到那一幕便有些不受控,可是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眼前的女孩一直是他的,他為什麼還要去在意這些。
許嘉辭用指腹輕輕撫了一下安恬下唇,歉疚道:「對不起。」
安恬其實根本就沒有生氣,對上他歉意的眼神,又聽他道歉的話,反倒還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下巴往衣領里埋了埋:「好啦,嗯,明天應該不會腫吧,我覺得。」
安恬又抬眸看了眼許嘉辭:「還有,你下回……輕點兒。」
只是安恬一說完臉便火辣辣地燒起來,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她說讓許嘉辭,「下回」,輕點兒。
還有「下回」。
安恬不好意思看許嘉辭的反應,乾脆直接轉身,拿鑰匙去開門。
一手卻從後伸出來,握住她正拿鑰匙開門的手。安恬低頭,看到許嘉辭握住她手的手。
她被許嘉辭帶著轉回去。
安恬後背貼在門,許嘉辭單手撐在門上。
安恬也沒地方往後躲,只是低著頭,在害羞。
許嘉辭俯身,偏頭吻住她柔軟的唇。
這次吻的很輕,溫柔到極致。
趙姨還在家裡。
安恬想到此,臉頰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