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中開設精英班以來,安恬這一屆的精英班人數隨著每次大考不停在變動,但是也有些人一直很穩,從來沒有掉下去過。
精英班本來就是為培養競賽型學生所開設的,在上了快兩個學期的課後,迎來了第一次比賽。
是省里的物理聯賽,比賽地點在隔壁b市。
精英班先考了一場難度很大的試,選出前二十名,由學校一起組織去隔壁市參賽。
安恬的名字赫然在列。
比賽一共有三天,會有學校的帶隊老師組織食宿。
因為要缺課,安恬先是跟張培勝請了假,然後又跟趙秀梅打電話說了這件事。
張培勝把這次比賽看得很重,比賽前跟安恬單獨談了很久。這比賽不僅是為學校爭光,更是關係了一個學生的將來,省里的聯賽如果能拿到名次,除了有獎金,憑藉這個獎高三就能去參加全國最好大學的自主招生考試,還有資格去參加接下來的國家聯賽,如果再能在國家的聯賽拿到獎,甚至連自主招生都不用了,直接能保送到最好的大學。
安恬當然知道競賽的重要性,比賽前兩個星期的訓練壓力很大,從以前的最後一節晚自習改成了整個晚自習都去上課,學的暈暈轉轉累到回到宿舍倒頭就睡。
又要準備競賽又不能落下白天的課程,安恬忙得不可開交,給許嘉辭補習的時間少了很多。許嘉辭後來的考試也有進步,但是進步並不太大,這倒不是因為他學的不好,而是因為他從初中開始落下的知識太多,需要從最基礎的開始。
安恬從寒假時就發現許嘉辭其實很聰明,她隱隱感覺到只要等到落下的知識補上來了,許嘉辭的進步便會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比賽時間定在周四周五周六三天,周三中午的時候安恬便把行李從宿舍帶到了教室,下午上完一節課後所有人直接去學校門口集合跟帶隊老師出發。
班上的人都知道安恬和徐智先這幾天要去參加比賽,葛萱看到安恬帶的行李,對她握拳:「加油!看好你哦!」
安恬點頭:「好。」
許嘉辭拿了本書走過來,坐在安恬前面的人的座位上。
葛萱已經見怪不怪了,最開始的時候她都以為自己是不是見鬼了,許嘉辭跑來問安恬學習上的問題,後來發現她沒有見鬼,許嘉辭確實老老實實在問安恬題目。
許嘉辭每次問的題都符合他的水平,很基礎,明明班上大多數人都能講,他偏要來問安恬。
葛萱總有一種安恬給許嘉辭講題實在是大材小用的感覺。
今天許嘉辭坐下後看了葛萱一眼,葛萱立馬明白他有話要跟安恬說,於是找了個藉口去上廁所走了。
安恬翻了翻許嘉辭拿過來的習題冊:「哪題?」
「沒題。」許嘉辭胳膊肘撐在安恬課桌上,「你們去幾天?」
安恬知道許嘉辭拿來的習題冊就是個藉口,合上習題冊還給他:「三天。」
許嘉辭:「加油,拿個獎回來。」
安恬翻了個小白眼:「哦。」
許嘉辭笑了一下,又問:「什麼時候回來?」
安恬:「周六晚上。」
許嘉辭:「周六晚上?」
安恬:「我買了晚上的動車票。」
這次比賽學校統一安排去,但由於有不少同學想周末在b市逛逛,有的也覺得比賽完當天就回的話太趕了想在b市歇一晚,便沒有統一安排回程,安恬不打算比賽完當晚留在b市,多留一晚的酒店住宿費很貴,她給自己買了張周六晚上當天返程的票。
許嘉辭:「那我去火車站接你?」
安恬:「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許嘉辭站起身:「就這麼定了。」
安恬只好鼓了鼓腮。
葛萱上完廁所回來,許嘉辭剛走。
葛萱看了一眼許嘉辭離開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安恬。
「安恬,許嘉辭……真的是你表哥?」
「啊?」安恬恍惚一瞬,然後頷首,「嗯。」
葛萱半信半疑地坐下,欲言又止了半天后終於說:「你跟你表哥,真的沒有搞骨科嗎?」
安恬不解:「什麼是骨科?」
葛萱:「………………」
去程的車票是學校統一買的,安恬對著自己的座位號坐下,不一會兒,另一個人對著座位號落座在她身旁。
沈清越笑著跟安恬打招呼:「嗨。」
安恬也沖他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車窗外。
很奇怪,從上次那個吻之後,兩人的關係甚至較之上學期更生疏了不少。
只是這個生疏好像只是安恬單方面而言,她發現自己有時候在有意躲著沈清越,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沈清越,而沈清越卻和以前一樣,一點沒有不同,溫柔而有禮,有時候甚至讓安恬懷疑,那晚的事到底有沒有發生,還是只是她在做夢。
動車開動的平穩,安恬拉下座位前的擋板,從背包里取出書開始做題。
沈清越從背包里取出一個樂扣盒子,裡面是洗好切好的水果,他先是分了前后座的同學,然後又遞給身旁正在算題的安恬:「打擾一下?」
安恬頓下筆,看到沈清越遞過來的水果。
「不用了,謝謝。」
「好吧。」沈清越呼了口氣,他似乎對自己帶的水果也沒什麼興趣,自己一塊也沒吃,分了前后座同學後便放到面前擋板上。
安恬手裡這道題做的不太順,她做題卡殼時喜歡停一會兒讓大腦休息一下再思考,安恬放下筆,看了看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
「安恬,你周末想好去b市哪裡玩了嗎?」沈清越見她停下筆,便問。
安恬答:「我周六晚上就回海城。」
「周六?」沈清越似乎不太相信,「大家基本上都在b市多留一晚周末再回去的。」
「你已經買好票了?」
安恬:「嗯。」
「好吧。」沈清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后座的韓妍聽到兩人對話,從兩人座位中探出一隻手:「沈兄,你周末去b市哪裡玩,咱們一起呀。安恬,你真不多留一晚嗎?」
安恬回頭笑笑:「不了,你們玩吧。」
沈清越也回頭沖韓妍笑笑:「先比賽,到時候再說吧,我怕比賽過後不一定有心情玩。」
韓妍一聽這話便萎了,咬咬牙:「靠,沈清越,算你狠。」
三天的宛如一場又一場的頭腦風暴,整個省的優秀學生基本上都在這裡,以學校為單位組織登記,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安恬面對的是一道又一道的深奧的題目,她心態放的比較平,整個人全身心投入,考完一場又一場。
都是時間寶貴的高中生,競賽的成績結果出來很快,第三天上午所有的考完,下午便開始頒獎。
四中這次的成績不錯,三個一等獎,好幾個二等獎和三等獎。
兩個一等獎分別是安恬和沈清越還有另一個男生。
安恬從頒獎老師手裡接過獎盃和證書,沉甸甸的。
她拿完獎後第一個打電話給趙秀梅,趙秀梅高興得不行,說嘉辭說他今晚去火車站接你,趙姨就在家等你們回來吃飯。
安恬的車票是晚上十點鐘的,回海城後再回家估計已經十二點多一點了,安恬正想說太晚了您先睡不用等,趙秀梅已經興奮地開始問她晚上想吃什麼了。
安恬只好搖頭笑了笑,答應下來。
搬完獎剛好是晚飯時間,四中這次成績好,帶隊老師給校長打了個電話,校長高興批了筆公款讓老師請所有學生吃飯。
吃完飯,帶隊老師說了解散,大家想多住一晚也好想明天在b市玩一玩也好,自己安排。
安恬看了看表,七點多了,她可以出發去火車站,然後在車站等。
韓妍看到安恬把包都從酒店背出來了:「安恬,這麼晚了你真要回海城啊,跟我們住一晚唄,你跟我睡,明天一起去逛逛?」韓妍得了二等獎,很滿意,明天十分有心情去逛。
安恬搖頭:「我票已經買好啦。」
韓妍:「那好吧。」
安恬背上背包,跟帶隊老師道了別,剛走到酒店門口,沈清越從後面追上來:「安恬。」
安恬停下步子,扭頭:「唔?」
沈清越追到她身旁:「我今晚也回海城,咱們一起。」
安恬愣了一下:「你今晚……也回?」
沈清越點頭「嗯」,他說:「你先退票吧,別往火車站去了,我家司機待會兒會開車過來,我們坐車回去。」
因為沒有高鐵中間的經停站,b市到海城開車走高速路的話也很快,兩個多小時。
「啊。」安恬突然想到許嘉辭,搖搖頭,「沒事的,我搭動車回去,有人在車站接我。」
沈清越笑:「高鐵的話十二點多才到海城,他現在肯定還沒出發往車站去,你打電話讓他別去在家裡就行了,反正你家跟我家住得近,你從車站出來還得跟他倒車,又沒有地鐵了,我們直接一路開車更方便啊。」
「你現在退票吧,扣點手續費,也比你從下了車從火車站到家打車的錢少呀。」
安恬聽著,似乎有些動搖。
沈清越伸手去拿安恬背上的背包:「包給我吧。」
安恬突然往後退了一步。
沈清越手落空。
安恬抓緊了書包帶,終於下定決心:「不用了,謝謝,真的不用了。」
沈清越眼中失落:「……為什麼?」
「因為……」安恬咬住唇,「我只是想自己回去。謝謝你。」
她沖沈清越微微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開。
沈清越立在原地。
安恬轉過身,深吸了口氣。
她覺得很抱歉,但是並不後悔。
沈清越總是太好,好到,她覺得自己真的負擔不了。
就好像那塊三千塊的電子表,好像在冰場他專門跑過來替她擋下那一摔,又好像今晚,特意打電話讓家裡司機來b市接。
這些好,又何嘗不像那塊表一樣,貴重卻沉重,戴在手上,是無形的枷鎖。
天還不晚,安恬搭公交車到了b市火車站。
b市是海城的下屬城市,火車站規模不大,安恬在自動取票機取了票,安檢進展。手機震了一下。
許嘉辭:【我到了。】
安恬一邊從安檢機拿包一邊覺得奇怪。她十二點才到海城,許嘉辭那麼早就去車站等她幹嘛。
安恬背好背包,正準備問許嘉辭那麼早去幹什麼,結果就看到不遠處,少年正隔著車站裡來來往往的人,站在那裡。
安恬呆了。
許嘉辭看到她,沖她走過來。
他說:「剛好。」
安恬有些語無倫次:「你,你怎麼在這……」
「昂。」許嘉辭,「不是說好我來接你的嗎?」
安恬突然反應過來:「我以為你在海城火車站接我。」誰知道他說的意思是到b市來接。
「嘁。」許嘉辭隨手取下安恬背上的包背上,「那還有什麼意思。這麼晚了,陪你坐回去唄。」
安恬:「哦。」
許嘉辭掂了掂安恬的包:「幾等獎?挺沉的說。」
安恬說的很平淡:「一等獎。」
「厲害。」許嘉辭笑。
安恬昂起頭,她可以說的平淡,但她似乎不滿意一個學渣聽到她的省一等獎的反應太平淡:「只是這個?」
許嘉辭一聽,伸臂攬了安恬一下,悠悠道:「我媳婦兒棒~」
一句話,一個稱呼,他說的很自然,仿佛不是第一次,好像已經這樣稱呼過她很多次了。
只是安恬臉唰一下就紅了,推了許嘉辭腰一把:「你,你不許胡說!」
「好好好,不說了。」許嘉辭被她推得向旁邊兩步,也不惱。
兩人在候車區坐了坐,開始檢票上車。
許嘉辭跟原本坐在安恬旁邊的人換了個位置,兩人坐一起。
安恬與其說只是忙了競賽這三天,不如說是從全力準備競賽起就開始忙,現在得了一等獎,心裡一樁事總算是放下來,整個人都放鬆了。
她靠在椅背上看窗外的夜景,沒一會兒便犯起了困。
安恬頭往左右歪了兩下,又咚地靠在許嘉辭肩膀上睡著了。
許嘉辭看著安恬的睡顏,伸手輕輕把落到她臉上的一縷碎發,別到她耳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