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錶盤在臥室燈光下發著微微的光澤。
許嘉辭按了按錶盤右上的按鍵,錶盤變亮,顯示出現在的時間和日期。
錶盤上沒有明顯的logo,但是每個品牌的電子表表面的設計都會有其品牌的獨特性,稍微了解一點的,並不難認。
安恬倏地從許嘉辭掌中縮回手。
不知道為什麼,當許嘉辭看到她手上的手錶時,她心裡感覺莫名的很奇怪,就像是有什麼事情不想讓他知道,不想讓他看到一樣。
許嘉辭掌心一空,倒也沒說什麼。
安恬轉身出去了。
兩個星期後,休養完畢的許嘉辭要重返校園。
得知七班的校霸要回來了,七班,乃至整個學校,似乎都籠罩在一種蠢蠢欲動的氣氛里。
張培勝望著班上那群蠢蠢欲動難掩興奮幾乎快要坐不住從座位上躥起來的男生,又開始頭疼了。
不過這次的事他後來也了解了個大概,然後發現自己從業二十幾年,對這個年紀的學生內心世界了解還是太少。
然後終於在某一天早上,教室後排那個空了快一個月的位置,坐上了人。
「辭哥你終於回來了!」不少男生圍過去,徐朝飛第一個發言,「你不知道你這段日子不在,有些狗日的龜兒子說的有多難聽。」
「什麼那麼難聽啊,說出來讓老子聽聽。」許嘉辭抬抬眼皮,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
當然是說你在外面犯了事打傷了人被抓進警察局要坐牢的事,徐朝飛於是搓著手嘿嘿笑了兩聲:「好在現在你回來了,看他媽的誰還敢傳謠。」
萬睿附和:「今晚『大世界』走起?咱們給您接接風洗洗塵?」
許嘉辭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憋悶了這麼些天老子骨頭都快生鏽了,去打球。」
眾人:「好,打球。」
下午,學校籃球場上。
已經十二月多了,天空總是灰濛濛的,學生也都已經在校服外面套上了棉服羽絨服。然而球場上的人打球時身上只穿一件長袖衫,外面再套一件球服,饒是這樣,渾身似乎也在還往外冒著熱氣。
許嘉辭拿到球,身前展臂防守的對手,身子直接向後輕輕一躍,球出手,然後穩穩地落進籃筐。
「好球!」有人在喝彩。
因為是冬天,籃球場空蕩蕩人不多,不一會兒才又來了一幫人,在隔壁場地。
許嘉辭停下來去喝水,冰涼的礦泉水被他灌進胃裡,他順便往隔壁場地上看了看。
他突然看見一個人。
沈清越在隔壁場地打球。
他打球時只是把外面羽絨服脫了穿著校服,也沒戴眼鏡,正沖隊友拍手示意傳球給他。
他拿到球,帶球連過兩個防守,最後成功把球投進籃筐。
許嘉辭放下水,舌尖抵了抵左頰。
球技不錯。
他原以為是個只會讀書的書呆子,球都拿不穩的弱雞。
只是比他那還差得遠。許嘉辭心裡想。
「辭哥,上嗎!」徐朝飛正沖他喊。
許嘉辭把水瓶精準投進幾米外的垃圾桶,重新走回場地:「來了。」
然後接下來的時間,如果說剛才那幾個球只是熱身的話,許嘉辭現在才正式進入狀態,他帶著球仿佛一團燃燒的火焰,場上無人能擋,球從他手裡不停地被投入籃筐,無論是三分線外的遠射,還是彈跳力驚人的扣籃。
似乎存心要證明什麼一般。
球場上一片叫好聲,球場邊站了不少來看打球的男生女生,就連隔壁的球場的人目光也被吸引過來。
又一次,許嘉辭一個躍起的扣籃,球被直接狠狠砸進籃筐。
半場結束了,對手都已經累得在零度的天氣里出了汗。
許嘉辭落下地,往旁邊球場看了看。
快上課了,他們已經開始穿衣服收拾起了東西。
沈清越似乎並不怎麼在意這邊的情形,他剛才幾次扣籃,沈清越都沒往這邊看。
萬睿看了眼手機時間:「辭哥,還接著打嗎?」
許嘉辭掃了掃大家熱紅的臉:「歇會兒吧。」
他坐在籃球場旁邊台階,手臂搭在膝蓋上,沈清越一行人從眼前走過。
他們中有人認識許嘉辭,打招呼:「辭哥,回來了?」
許嘉辭嗤一聲:「怎麼,怕老子回來搶你風頭?」
一行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沈清越一個人走在後面。
然後有什麼東西從他衣服里掉了出來。
徐朝飛眼尖,等沈清越走遠了,才跑過去撿了起來。
「這小子東西掉了自己都不知道。」徐朝飛看著手中的手錶說,「嘿,撿到了就是老子的。」
這應該是他剛才打籃球時摘下來放在衣服里的。
許嘉辭伸出手:「我看看。」
徐朝飛把東西遞給許嘉辭。
許嘉辭拿過來,在手裡看了看,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
教室里,安恬給自己接了杯熱水,小口小口地喝著。
葛萱從外面,手裡拎了個大袋子,安恬看到裡面全是蘋果。
下個星期是聖誕節。
葛萱看到安恬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袋子,忙把一口袋蘋果抱住:「別看哦,下個星期才能給你的。我專門去外面商場超市買的,現在五塊錢一斤,下個星期就是五塊錢一個了。」
安恬笑了一下:「好。」
上課了,晚自習時間,同學們都在安靜地寫著作業。
忽然,「砰」地一聲,教室後門被誰暴力地踢開,然後吱呀吱呀地發出痛苦的呻.吟,似乎不知道還能經得起幾次這樣的摧殘。
全班人都嚇了一跳,轉過身,看到許嘉辭正走進來,面色陰沉。
看到是許嘉辭,於是眾人又轉過身,接著該幹什麼幹什麼。
安恬繼續寫作業。
今晚要收數學作業,又過了一會兒,安恬看了眼時間,開始挨個收。
收到最後,她抱著一疊作業本來到教室後排,因為許嘉辭之前沒來,所以她沒有向許嘉辭要作業本,把手伸到旁邊徐朝飛桌上點了點:「快交吧。」
徐朝飛在作業本上補了兩筆,後來發現還有好幾大頁根本補不完,索性把筆一扔,自我放棄式地把自己髒兮兮的作業本遞給安恬。
安恬收齊了作業本,吸了一口氣,刻意忽略許嘉辭一直盯在她手腕上的眼神,轉身出了教室。
老師們都下班了,安恬把作業本放在數學老師辦公桌上,一出辦公室,突然發現門口立著一個人影。
安恬立馬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許嘉辭什麼時候站在外面的。
她隱隱覺得預感不太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許嘉辭就拽住她。
或許是有了上一次的經歷,安恬在他拉住她手腕時另一隻手立馬攀住了辦公室門框。
「你放開我!」她不敢鬧太大,低聲喊。
許嘉辭瞄了一眼她緊緊抓住門框的手。
然後直接鬆開她手腕,摟住她腰,一蹲一起,安恬頭暈目眩中發現自己已經跑到了許嘉辭肩膀上,少年清瘦的肩胛骨抵著她的腹部。
安恬有輕微的恐高,這樣的姿勢又極沒有安全感,她暈眩中看著忽然變低的地面,拼命地捶許嘉辭後背:「你放我下來,我害怕,你放我下來!」
許嘉辭似乎並不在意她的掙扎,安恬被他扛在肩上一路走,發現他好像又要去學校那個鬧鬼的「禁地」。
她掙扎的忽地激烈起來,像一條脫了水的魚:「你放我下來!我不要去那裡!我不要去那裡嗚嗚嗚……」
因為喝進了不少冷風,她咳嗽了兩聲。
許嘉辭腳步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換了方向,去了學校操場。
旗台下面,許嘉辭把安恬放到地上。
安恬腳一沾地,轉身就跑。
許嘉辭也早就料到她會跑,從背後抓住她衣服。
安恬脖子被勒了一下,又咳了兩聲。
許嘉辭倒不是拉不住想要逃跑的她,但是卻也沒有既能拉住拼命想要逃跑的她又不弄疼人的方法,最後只能又用出那個辦法:「再跑一步,在這裡操.你。」
安恬一直掙扎的動作倏地僵下來。
她僵硬著抬頭,旗杆上那面鮮紅的國旗正被風吹的獵獵作響。
許嘉辭抓起安恬手腕,把袖子往上撥了撥,露出她腕上的那塊手錶。
他眼神幽沉。
安恬看到那塊手錶後也頓了一下,隨即擰動手腕:「放開。」
許嘉辭手卻握得更緊。
安恬:「許嘉辭你放開啊!」
許嘉辭眼睛凝向安恬:「誰給你買的。」
安恬突然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跟許嘉辭說這是沈清越送的。
於是別過眼去,說:「我自己買的。」
「自己買的?」許嘉辭笑了一下,然後對著她的側臉,「用一千塊手機的人會給自己買四千塊的手錶?」
安恬聽後驚得張嘴。
她目光緩緩移到自己左手手腕的手錶上。
四……四千塊?
這只是一塊電子表而已啊。
由於上面還沒有logo,她還一直以為是沒有牌子的便宜雜牌,幾十塊一百塊的樣子。
許嘉辭看到安恬驚訝的臉。
他接著問:「很驚訝嗎?難道不是情侶款嗎?沈清越還給你買了什麼,嗯?」
安恬已經懵了,搖著頭:「沒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現在感覺手腕上表像是塊極沉重的烙鐵,讓那塊的皮膚都開始作痛。
許嘉辭放下安恬的手腕。
安恬呆愣著往後退了兩步,然後飛快地把手上的表摘了下來:「我,我還給他。」
許嘉辭哼了一聲。
他還記得她跟沈清越兩人頭靠在一起說題的場景,而每當面對他,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離。
許嘉辭胸口升起一把無名火,跟上前,抓住安恬的肩膀,俯下身。
安恬又是一驚,睜大了眼睛,慌亂推開少年靠近的臉:「你幹什麼!」
許嘉辭被推開後微微擰眉:「你說幹什麼?」
他又接著湊近,甚至閉上了眼睛。
安恬萬沒想過許嘉辭會想要親她,那種不適感瞬間從腳底傳遍全身,她驚懼交加,拼出了吃奶的力氣,推在許嘉辭胸口。
許嘉辭沒防備,倏地被她推得向後了兩步。
安恬不知道是因為冷的還是因為什麼,推完他,微微發著抖,喘氣。
許嘉辭眼神幽幽。
安恬現在腦子裡全是開學的時候,樓梯間,唐芷姣親吻許嘉辭的畫面。
怎麼抹也抹不掉。
許嘉辭再欲上前。
安恬死死捏著拳。
她沒有逃,也沒有再掙扎,而是在他靠近的時候,輕輕地喊:「嘉辭哥哥。」
許嘉辭頓住。
安恬垂著眼,風把她頭上馬尾沒有扎住的頭髮吹得很亂,她耳朵凍得通紅,一直緊攥的指骨卻已泛起青白。
「嘉辭哥哥。」
許嘉辭聽到她嗓音微顫,眼眸中是抹不掉的落寞和哀傷。
安恬閉了閉眼,她像是累了,嘆了一口氣,低低地說:「你不要這樣對我。」
像你對她們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