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因為下面坐的都是尖子生,數學老師課講的很快。

  唐芷姣聽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吃力,她聽不下去,往教室外面望了望,突然看到教室外走廊上,站著一個人影。

  少年大半個身子都籠罩在陰暗裡,教室的光影投出去,明暗切割在他的身上。

  唐芷姣眼睛裡頓時露出雀躍和欣喜。

  許嘉辭怎麼會在這裡啊?

  他是來找她的嗎?

  他肯定是來找她的!

  想到這,唐芷姣渾身頓時籠罩在一種令她微微戰慄的興奮里,更無心關注講台上老師講了什麼。

  她就說,許嘉辭絕對忘不了她,肯定會來找她複合的!

  一節課的時間過得很快,下課鈴響起,老師拖了一會兒堂,講完最後一個知識點,又留了點作業,叫了下課。

  安恬開始收拾書本。

  旁邊的男生看到她寫在作業本上的名字。

  「安恬?」

  「唔?」安恬隨之抬頭,對上男生的視線,然後輕輕點頭,「嗯,我叫安恬。」

  男生笑了:「你就是這次考試那個物理缺考總分都635的同學吧,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沈清越。」

  沈清越?安恬念了念著這個名字,突然記起來,這,這不是這次考試的年級第一嗎?

  沈清越看著安恬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從書包里摸出一樣東西,放在她桌面上:「給你,以後怕是還有很多問題要請教你。」

  一顆旺仔牛奶糖。

  安恬有點後悔自己沒有帶點什麼吃的,收下糖,對沈清越點了點頭:「嗯。謝謝。」

  教室里的人逐漸散去。

  唐芷姣走出教室,看到站在走廊上的許嘉辭,低頭咬了咬唇,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她走到許嘉辭面前,叫了聲:「嘉辭。」

  許嘉辭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唐芷姣,微微皺了皺眉。

  唐芷姣紅著臉抬頭看他:「嘉辭,你是來接我下課的嗎?」

  許嘉辭沒注意唐芷姣在說什麼,他個子很高,視線越過唐芷姣的頭頂,落在教室門口。

  安恬正從教室里出來。

  他徑直走過去。

  少年擦著她肩膀過去,唐芷姣的笑意僵在臉上,她愣在原地,許嘉辭繞過她,徑直走向了另一個人。

  唐芷姣僵硬地轉身,看到許嘉辭,站在七班的安恬面前。

  是安恬,又是安恬。

  少女美麗的臉龐逐漸變得扭曲。

  安恬沒想到許嘉辭會突然來找她。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他。

  許嘉辭似乎覺得站在教室外面說話不太好,抓住安恬的手腕,把她拉到了旁邊黑暗的走廊拐角處。

  安恬背靠牆,站在拐角處:「我……」

  許嘉辭從衣兜里掏出那塊已經微微有些軟化的巧克力,放在掌心,沖安恬攤開手掌,淡淡說了句:「給你的。」

  安恬借著昏暗的光線看見許嘉辭掌心的那塊巧克力。

  她有些疑惑,不知道許嘉辭為什麼會送突然送她巧克力,然後摸摸校服衣兜,沈清越剛才給得那顆旺仔牛奶糖還在裡面。

  安恬想了一下,對許嘉辭說:「我不要。」

  許嘉辭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她會說不要。

  安恬看著少年掌心的那塊巧克力,吸了一口氣,又說了一遍:「我不要。」

  被連續拒絕兩次,許嘉辭狹長的眸子微眯,然後似乎變得不耐煩起來:「老子允許你說不要了嗎?」

  安恬聽著他的威脅,今天不知是怎麼了,也不知道從哪兒來了勇氣,別過頭:「我不要。」

  她說完,覺得許嘉辭可能會打她,像他看一個人不順眼就把人打進醫院那樣。

  許嘉辭從來沒有被安恬這麼拒絕過。

  他低頭看著眼前的少女,少女臉上的肌膚在月光下顯得瓷白而柔嫩,她抬頭看他,清亮的眸子裡透著倔強。

  許嘉辭舔了舔牙關。

  他注意到少女的一隻手一直放在自己校服左邊的衣兜上,然後直接伸出手,伸進她左邊校服衣兜。

  「你幹什麼,唔。」

  兩人身高差距明顯,安恬還沒來得及護住,許嘉辭已經把她衣兜里的東西給掏了出來。

  他看到掌中自己掏出來的東西,擰眉。

  紅色的塑料包裝,上面有印著一個表情奇怪的娃娃。

  一顆牛奶糖?

  安恬伸手去搶:「你還給我。」

  許嘉辭立馬合上手掌,攥著那顆牛奶糖,把手背到背後,然後一手重新遞給安恬自己的巧克力:「我跟你換。」

  安恬拽著許嘉辭背過去的那隻手,小臉急紅了:「不要,你還給我。」

  許嘉辭紋絲不動,繼續向安恬遞出自己的巧克力。

  安恬不說話,一個勁去夠自己的糖,她往旁側著身子,想往許嘉辭身後繞,腳下步子卻被許嘉辭的腳給勾了一下,安恬重心不穩,往後仰去,她慌亂中條件反射班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最後抓住了許嘉辭的衣服。

  於是許嘉辭也不由地往前傾了兩步。

  緊接著,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

  只剩頭頂少年微微加重的呼吸聲。

  安恬後背撞在牆上,面前貼著的,則是許嘉辭的胸膛。

  他也穿著校服,安恬的側臉剛好貼上他校服的拉鏈部,冰冰涼涼,貼在她發燙的臉頰。

  許嘉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鼻尖是少女身上幽幽的香氣,他一隻手混亂中搭在她腰上,他微微動了動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層校服俠,少女身上柔軟的觸感。

  她太小了,甚至小到他的身體可以完完全全把她籠罩住。

  他校服拉鏈的冰涼讓安恬倏地回神,推了少年一下。

  許嘉辭也猛然醒過來,後退了一點。

  兩人都沒說話。

  安恬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已經燙的通紅。

  許嘉辭忍不住回味剛剛鼻尖那一抹的香氣,以及少女撲在他懷裡時,身體柔軟的觸感。

  安恬低著頭,咬唇。

  許嘉辭戀戀不捨地從回味中抽出思緒,低頭看到少女嫩白臉上浮現的紅暈,繼續朝她攤開手掌:「喏。」

  安恬這才不情不願地把那塊巧克力從許嘉辭手掌中抓過來。

  她抓巧克力時指尖蹭在他掌心,癢酥酥的。

  許嘉辭刻意忽略掉從心底升起的一抹躁,笑了:「嘗一嘗?」

  安恬握著那塊還帶著他掌心溫度的巧克力,有些倔強地別過頭去,少女的脖頸纖細而美麗。

  「不要。」

  許嘉辭也沒勉強。

  安恬手裡抓著那塊巧克力,忽地有想到今天早上時副校長念的關於許嘉辭的懲罰。

  她手心收緊了一點,叫他:「嘉辭哥哥。」

  許嘉辭聽到著陌生又熟悉的稱呼。聽見她說:

  「你以後能不能不要跟人打架,也不要打人了。」

  「你這樣,真的不好。」

  眼前的少女說話時低垂著眸。

  他想起前天那兩個男生是怎麼求饒著說把小紙條扔到了她桌上,又是怎麼因為別人受不受冤反正不關他們的事,而沒有解釋。

  只是她現在跟他說他這樣不好。

  許嘉辭突然笑了一聲,對著少女挑眉道:「老子打架關你什麼事?還有,允許你叫我哥了嗎?」

  安恬怔住了。

  是啊,他早就說過了不是嗎,她或許本就是不配叫他哥的。不配的。

  她聽著他的笑,沒說話,推開許嘉辭擋在她面前的身體,悶頭走了。

  許嘉辭看到安恬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也懶懶地下樓。

  回宿舍的路上人很少,頭頂月光清明。

  許嘉辭展開一直緊握的手掌,看到掌心那顆從安恬衣兜里搶過來的牛奶糖,剝開糖紙,放進嘴裡。

  他用牙咬了一下,甜到膩人的奶甜味蔓延在嘴裡。

  不喜歡甜食的人不由地皺了皺眉,然後吐出那顆糖果,用糖紙包著扔進了垃圾桶。

  許嘉辭慢悠悠走回宿舍。

  他住的是學校價格更為昂貴的兩人間,另一個床還沒人,所以相當於是他一個人住。

  他洗漱完,關上燈,爬上床。

  安靜的夜。

  許嘉辭躺在自己的床上,睜著眼睛,黑暗中,不知怎麼回事,剛才少女撲在他懷裡的時柔軟的感覺,那股幽幽的香氣,又開始在他腦海中出現。

  胸腔里那顆跳動的心臟突然癢了起來,像是被一根軟到極致的羽毛撓著,它在那裡癢的發疼,他卻一點也撓不著。

  他逼自己閉上眼,然後一把拉起被子,蒙住頭頂。

  月考過後的頭幾天總是比之前要輕鬆一點。安恬提早就跟趙姨說了這周周末回家,趙姨高興極了,一個勁問她想吃什麼菜。

  周五最後一節課,安恬隱隱覺得小腹墜墜的痛,她一動腿,能感覺到仿佛有溫熱的液體從身下湧出來。

  葛萱聽了會兒天書,扭頭,看見安恬一手拿筆一手捂住小腹,蹙著眉,臉色和嘴唇都蒼白的沒有血色。

  同為女生,葛萱立刻明白了。

  她湊過去小聲問:「安恬,你是不是那個來了?」

  安恬虛弱點頭。

  有一股暖流湧出,她伸手放到凳子上,一摸,發現手上已經染上了紅色。

  不用想也知道臀後褲子上現在的光景。

  這次例假比往常早了將近一周,並且一來量就很大。

  葛萱看著安恬慘白的臉色有些擔心:「你沒事吧,肚子疼的厲害嗎?你要不請個假去一趟廁所?」

  安恬一個勁搖頭。

  她怎麼可能穿著這樣的褲子當著全班的人站起來去廁所。

  「萱萱,你有沒有衛生棉借我一片。」她以為例假要過幾天才來,還沒來得及買衛生棉。

  葛萱:「哦,好。」

  葛萱例假才走,剛好從包里找出最後的一片衛生棉在課桌下遞給安恬。

  安恬把衛生棉揣進校服衣兜。

  又過了一會兒,周五最後一節課下課,放學了。

  剛大考完,這周基本上沒人周末留校,班上同學都迫不及待收拾東西回家。

  葛萱也在收拾東西,看到安恬還坐在凳子上,遲遲不起身。

  她問:「安恬,你怎麼還不去啊?」

  安恬握著筆,想起自己褲子上現在的光景,皺了皺眉。即使是葛萱,她也還是難為情。

  「我把這道題算完再去,沒事的,萱萱你先走吧。」

  葛萱有些大條,看到安恬筆下的那道數學競賽題,心想學霸的世界就是和凡夫俗子不一樣,然後點點頭:「哦。」

  她家跟安恬家住完全相反的連個方向,所以也不能同路一起回家。

  只是葛萱在走前,看著安恬蒼白的臉色,拿起她桌上的水杯去給安恬接了一杯熱水放在桌上。

  「安恬我先回家了。再見。」

  安恬謝過葛萱,道了再見。

  教室里的人越來越少。

  許嘉辭站起身,看到安恬還坐在座位上,似乎沒有起身收拾東西回家的意思。

  趙姨不是說安恬這星期回家的嗎,還特意打電話說買了好些菜讓他也回家,安恬怎麼還不走?

  徐朝飛把書包吊兒郎當搭在肩上:「辭哥走嗎?」

  「啊。」他問完後又一拍腦門兒,「辭哥這周不去『大世界』的,那我們先走嘍。」

  許嘉辭看著安恬的背影。

  不由自主地,他又開始想起那天晚上,女孩在他懷中時的柔軟感覺和氣息。

  像是一隻幼小的貓,懶懶蜷在他懷裡,用毛絨的尾巴輕輕掃他的胸腔。

  又開始癢了。

  他已經忘記這是第幾次想起了,只覺得從那時開始,自己就像是著了迷,以至於趙姨打電話讓他這星期回家,說恬恬也要回家時,他想也沒想,便答了「好」。

  教室里只剩最後寥寥幾個人了。

  安恬終於開始慢吞吞地收拾東西。

  許嘉辭收回落在她後背的視線,走出教室。

  最後教室里只剩安恬和值日生兩個人。

  安恬動作還是慢吞吞,值日生急著回家:「安恬,你待會兒記得鎖一下教室的門哦。」

  安恬:「好。」

  離放學將近半個小時了。

  整個教學樓里似乎都空蕩蕩起來。

  安恬終於站起身。

  她把校服外套脫下來,袖子系在腰上,擋住褲子上的痕跡,然後去到廁所。

  從教室到廁所一路都沒人。

  安恬關上廁所隔間們,這才敢看自己的褲子。

  液體已經洇透了,褲子後面一大塊還濕熱的血跡。

  小腹依舊痛著。

  安恬吸吸鼻子,用紙巾擦了擦血跡,雖然說根本擦不掉,但是好歹可以不那麼濕,擦完之後,墊上衛生棉。

  她重新把校服圍在腰上。

  秋季校服比較厚,她裡面只穿了件T恤,胳膊上已經因為寒冷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安恬整理好了衣服,準備開門出去。

  她旋開鎖,推門,門卻沒有被推動。

  安恬一疑。

  她低頭看見自己明明已經開了鎖了,然後又使勁推門,門紋絲不動。

  安恬心中頓時凜然一陣寒。

  怎麼回事?

  這門,難道是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她不顧小腹的墜痛也不顧冷,開始拼了命地推門,卻怎麼也推不開。

  已經周五放學了,保潔阿姨不會來了,教學樓也沒人了。

  安恬整個人頓時被絕望籠罩住。

  「有人嗎?請問有人嗎?」她試著喊。

  回答她的只有自己空蕩蕩的回音。

  「有人嗎?請問有沒有人?」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發酸的眼睛,提高聲音喊。

  一片死寂。

  她的手機放在書包里,根本沒有帶過來。

  安恬仰頭看四周的廁所隔板。

  很高,她跳起來也摸不到邊。

  她吸著鼻腔里的淚,試圖踩著門板上凸出來的金屬鎖爬上去,結果腳下一滑,小腿骨重重刮在凸出來金屬鎖上,痛得她直掉眼淚。

  許嘉辭回到家,趙姨已經把飯菜都做好了,滿滿當當擺滿了一桌子,只是安恬還沒回來。

  趙姨一通又一通地撥著安恬的電話:「怎麼回事呀這孩子,明明開著機,怎麼不接電話呢。」

  她放下手機,又問許嘉辭:「嘉辭,恬恬今天下午上課的時候是在學校嗎?」

  「在。」許嘉辭一直回想著安恬今天放學後有些奇怪的舉動。

  「既然在放了學怎麼不回家呢。」趙姨嘀咕著,神色逐漸焦慮起來,然後鍥而不捨地繼續打。

  外面天已經快黑了。

  許嘉辭突然站起身,出門:「我去學校找找她。」

  趙姨忙追到門口囑咐:「路上小心。」

  許嘉辭打車回了學校。

  大考剛過,整棟教學樓教室燈都是滅的,沒人。

  許嘉辭上樓,走到教室。

  不同於別的班,七班教室門開著。

  他進了教室,按開燈,走近安恬的座位,聽到一陣嗡嗡的響聲。

  安恬的書包還在凳子上,嗡嗡聲從書包里傳出來。

  許嘉辭拉開書包拉鏈,從里掏出安恬的手機。

  電話已經掛了,屏幕上顯示有未接電話,聯繫人顯示是「趙姨」。

  他沖空蕩的教室喊了一聲:「安恬?」

  沒有回應。

  許嘉辭又出了教室,在走廊上轉身尋找。

  不知是不是他剛才喊的那一聲原因,走廊盡頭,廁所前的聲控燈亮著。

  許嘉辭走過去。

  他似乎隱隱聽見哭聲。

  他順著哭聲的方向走,最後停在女洗手間門口。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進去時,從門口往裡瞅了一眼,突然看到什麼東西。

  於是許嘉辭直接進了女洗手間。

  他看見一把拖把直接橫在一個隔間的門前,抵住了隔間的門。

  幽幽的啜泣聲正是從里傳出的。

  許嘉辭看到那把拖把,臉色陰沉到極點,他拿開橫在門前的拖把杆,門立刻就向外開了。

  光線照進去,安恬抱著膝,蹲在角落。

  -

  安恬正小聲啜泣著,眼前的光線突然變亮。

  她抬頭,看見許嘉辭正站在外面,居高臨下地看正蹲在地上的她。

  安恬看到許嘉辭的出現,拼命忍住想嚎啕大哭的衝動,扶著牆從地上站起來,她又冷又餓肚子又痛,腿也已經麻了,剛才小腿骨又被狠狠颳了一下,踉踉蹌蹌地站不穩。

  許嘉辭沒說話,上前兩步,一彎腰,把安恬打橫抱了起來。

  少女過分輕的體重也很像一隻貓。

  安恬天旋地轉間人已經被抱起來了。

  他一隻胳膊穿過她腿彎,一隻胳膊從後背繞過,然後拖住她胸側。

  安恬被這姿勢弄得無所適從,無力地踢著腿:「你放開我,嗚嗚,放我下來。」

  許嘉辭不把她那點掙扎的力度放在眼裡。

  把她抱起之後,他手臂托著少女柔軟的身體,少女所有的分量都在他手上,於是那晚的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甚至來的更為強烈。

  只是她這麼不情願,強烈的抗拒,讓他有些不爽。

  他喉嚨上下動了動,低頭對著她還布滿淚痕的小臉:「你就這麼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