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溟宗。
傳承殿。
浩瀚血海之上,盈千累萬的命魂燈靜靜燃燒。
微弱者一燈如豆,強盛者如日中天,高低錯落,遠近懸浮,似星河磅礴,又如光海無垠。
殿宇極幽深,那深處只一片昏暗,看不到盡頭。
十數幅畫像靜靜懸浮,栩栩如生,卻只模糊輪廓,看不分明。
一張無數怨憤人臉組成的寶座當空懸浮,座上人影氤氳模糊,只能隱約察覺,其正閉目養神,而周身氣息如星海,不可測度。
血座下方,站著諸多太上長老,司鴻涵容亦在其中。
須臾,蘇岱帶著蘇離經進來,至血座下行禮:「祖師,宗主到了。」
蘇離經躬身道:「聖宗本代宗主蘇離經,恭迎『冥血』祖師出關。」
「後學末進,愧領聖宗二百餘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所幸未曾失了宗門威名。」
「還請祖師教誨。」
「冥血」祖師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是淡淡點頭。
二人見狀,識趣的噤聲,站到一旁。
又過了片刻,一老一少兩道身影出現在入口處。
老者面容清癯,雙眸漆黑一片,宛若幽魂;少年氣息內斂,神情平靜。
正是厲薪帶著裴凌前來。
他們剛剛踏入傳承殿,「冥血」老祖立時睜開雙眼,朝裴凌望去。
與此同時,眾多太上長老、司鴻涵容、蘇岱、蘇離經……也全都朝裴凌投去視線。
一瞬間,裴凌感到數不清的恐怖意志,仿佛一座座巍峨雄壯的大山沛然壓下,只要他此刻修為稍弱,便會被壓得趴伏在地,就此昏厥過去。
厲薪至血座下躬身行禮,恭敬道:「祖師,當代聖子裴凌帶到。」
「冥血」祖師微微頷首。
厲薪旋即回頭吩咐裴凌:「裴凌,上前拜見祖師。」
此刻,裴凌身上壓力依舊,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恐怖注視,直到眼下也絲毫未曾挪開。
他點頭道:「是!」
說著,便立時朝前走去。
剛剛邁步,就感到身上的壓力陡然變強。
裴凌面色不變,恍若未覺,步伐均勻、不快不慢的繼續朝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壓力便越是磅礴浩瀚,漸漸的,其無法收斂周身氣息,濃郁到宛如實質的血煞之氣,升騰而起,狂暴的刀意透體而出,其霸道無匹,崔巍凌厲,整個人仿佛一柄絕世兇刀,藏身血霧之中。
與此同時,其身上的暗紅色紋路徐徐出現,色澤暗沉,充滿了不詳的氣息。
很快,裴凌已經走到了所有太上長老與老祖的前面,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似乎還能再走幾步。
但這個時候,「冥血」祖師淡淡開口:「不錯。」
下一刻,所有落在裴凌身上的視線,全部收回。
在場每一位太上長老與老祖眼中都透著難以置信之色,化神中期修為!
聖子從入道到現在,才用了多久?
便已然步入化神中期!
而且,若只是化神中期,剛才根本不可能毫髮無損的從進門的地方走到祖師座下。
這是只有返虛期才能做到的事情!
果真是萬劫化神!
只有萬劫化神,才有可能在化神期便做到這點!
這個時候,裴凌感到渾身一輕,他立時跪下行禮,恭敬道:「弟子裴凌,參見『冥血』祖師!」
「冥血」祖師微微點頭,爾後說道:「起來吧。」
裴凌道:「多謝祖師。」
方才起身,垂手而立。
「冥血」祖師緊接著說道:「本座此次出關,其一是為了永夜荒漠異變;其二,卻是聽說本代聖子與宗主之間出現了一些恩怨。」
「為了聖宗的未來,眼下特意召你二人前來,以徹底解決芥蒂,免得宗門內耗。」
「你二人,皆為我聖宗棟樑。本座身為聖宗祖師之一,對於爾等之間的齟齬,必定秉公處置,絕不徇私,更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若是聖子做錯了,定會重罰。」
「若是反過來……也是一樣。」
說到此處,祖師望向蘇離經,平靜道,「你乃本代宗主,修為地位都在聖子之上。」
「你先來說,你與聖子的恩怨,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離經面色很不好看。
雖然「冥血」祖師言辭鑿鑿要秉公處理,公平公正,但裴凌乃是傳說中才有的萬劫化神,聖宗的風氣,便是弱肉強食。
就算裴凌眼下實力不如自己,但其價值,顯然已經不在自己之下!
是以,他此刻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心念轉動之際,蘇離經出列,先向祖師行了一禮,爾後才道:「稟祖師,此事與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司鴻傾嬿有關。」
「聖子裴凌在我閉關之際,當著九宗之面,公然采衤卜了我的正妻。」
「此事證據確鑿,還請祖師為我做主!」
蘇離經沒有絲毫隱瞞,這種事情鬧到祖師面前,自己的面子早就丟光了,也不在乎再進行什麼遮掩。
聞言,「冥血」祖師的面色沒有絲毫變化,此事雖然有違人倫道義,甚至離經叛道、肆意妄為之處,可以說是顛覆了絕大部分人的認知,但在他這等存在眼中,卻都不過是利益的交換罷了。
男修娶妻,不過是為了買個固定的雙修材料。
女修嫁人,則是為了尋個穩定的雙修工具。
修士娶妻之後,再找別的女人,說明修煉材料不夠,所以要增加新的材料。
女修嫁人之後,再找別的男人,亦是如此。
天下眾生,世間萬物,都離不開「利益」二字。
眼下這事,宗主閉關,其正妻被聖子當眾采衤卜,剝開事情的表象,究其本質,便是宗主的修煉材料沒用完,被聖子偷偷用了罷了。
解決之法也很簡單,讓聖子將用剩的修煉材料還回去,再給出一定的靈石賠償便是!
想到這裡,本著秉公處理、絕不徇私的原則,「冥血」祖師望著裴凌,又道:「聖子,宗主所言,是否屬實?可有什麼缺漏?」
「冥血」祖師的目光猶如實質,幽冷森然,似能將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看透,裴凌頓時心中一凜,當下不敢有任何隱瞞的出列稟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