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天印】解除,「空朦」與「墨瑰」氣息立時節節攀升,轉眼之際,二人周身已然流露出清晰的完美之意,縹緲高遠。
「空朦」正要繼續出手,四周景象,再次變化。
滔滔血海,呼嘯而至,幾欲將她徹底吞沒。
血海之中有萬千怨魂載沉載浮,白骨如槍,林立間殺聲震動乾坤。
是幻術!
「空朦」沒有任何遲疑,立時渾身氣機毫無保留的爆發,雙眸之中,光華流轉,無數花瓣,紛紛揚揚,交錯間猶如利刃,切割萬物。
花瓣簌簌如雨之際,四周景象悄然湮滅!
玉樹之下,劍拔弩張。
一名人身狐尾的九尾,正如電衝至,一掌擊向「空朦」胸口。
「空朦」立時出手,同樣一掌拍出,朝對方轟去。
砰!!
雙方正面對了一掌,四周空間扭曲旋轉,剎那破碎。
一人一狐各自倒飛而出,數十丈後,方才堪堪落地。
「空朦」心中微微詫異,剛才那一掌雖然說不是全力以赴,但畢竟是八十二劫大乘的一擊,那頭九尾狐尚未成仙,竟然能夠與她平分秋色!
正想著,墨色裙裳一閃,「墨瑰」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她的身旁。
「空朦」眼望遠處的九尾狐,正要提醒「墨瑰」不要大意,卻見「墨瑰」忽然一爪抓向她的心口!
只不過,「墨瑰」這一擊,卻完全沒有八十二劫大乘的速度。
「空朦」迅速一個側身,於間不容髮之際避開要害。
嗖!
她肩膀上,霎時間被劃出一道血痕,數滴鮮血,飄灑而出。
與此同時,「空朦」隔空一掌,轟向「墨瑰」。
轟!!!
「墨瑰」直接便被震飛出去,其重重撞在牆上,七竅之中,鮮血長流,卻是當場身負重傷!
下一刻,「墨瑰」形貌扭曲幾下,悄然化作一頭皮毛蓬鬆的九尾狐。
望著這一幕,「空朦」冷聲一聲,是雙重幻術!
偷襲她的「墨瑰」,乃九尾狐幻化!
而真正的「墨瑰」,就是剛才跟她勢均力敵的那頭九尾!
這個時候,又有一名「墨瑰」裙裳飄飄,朝她飛來。
「空朦」沒有遲疑,立時打出一個法訣,語聲冷然:「【無法天印】!」
無形的力量徐徐波動,轉眼間,法則封鎖虛空,所有屬於非凡的力量,皆如積雪遇陽,煙消雲散。
萬法空空,眾生化凡,那名飛過來的「墨瑰」,立時從半空跌落,修為全失,曼妙身形一陣變幻,化作一名皮毛雪白的九尾狐。→
與此同時,四周藉助幻象隱匿身形的九尾狐,也都紛紛現出真身。
不遠處,一名張牙舞爪的九尾狐,則身形閃爍間,恢復成「墨瑰」的模樣。
敵我已分,「墨瑰」沒有遲疑,再次一按短劍機括,劍柄之中,立時激射出數根寸長的金針,迅捷如電,朝面前的九尾狐飆去。
「空朦」十指如蘭,法訣一變,解除【無法天印】。
虛空中赤金閃耀,所有疾馳中的飛針,霎時間雲篆閃爍,化作一片浩浩蕩蕩的金光,如刃,如川,如浪……洶湧澎湃,氣勢洶洶,朝全部九尾轟去。
轟轟轟……
驚天動地的響聲震盪整個神廟,塵沙簌簌間,時而術法、神通、法則來往翻飛,時而拳腳、劍刃、齒爪呼嘯破空,幻境時現時破,氣象瞬息萬變。
玉樹婆娑,樹下,長案之後,三足大鼎中,靈香不緊不慢的燃燒著,雲海般的煙氣裊娜逸散,有火光飛騰其間,激盪的氣流掀起香灰簌簌。
火光越來越盛,靈香燃燒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塵糜混合著煙氣,氤氳滿庭。
玉樹輕動,折射點點晶瑩光輝,如夢如幻。
金玉交擊的響動,莊重依舊,卻帶著盛世落幕般宏大的嘆息之意。
轟轟轟……
又一波巨響連綿如潮,大地顫抖著,玉樹搖動的聲響激烈又急促,嘩啦啦……嘩啦啦……大量的葉子紛紛揚揚而落,似在庭中下起了一場浩大的驟雨。
終於,戰鬥的動靜漸漸平息。
山風呼嘯間,神廟徐徐安靜下來,恢復了往日的幽然。
亭台樓閣、樑柱欄杆完好無損,橫生的青苔、秀美的天材地寶,卻皆化作灰燼,如泥沙般飄灑四方。
玉樹還在猛烈的搖動著,琳琅間無數無瑕玉葉凋敝紛紛,散落滿地。
原本枝繁葉茂的玉樹,此刻竟有泰半枝葉光禿禿的,格外冷清。
嘩啦啦……
神廟外,亦響起大水浩蕩的聲響。
青黃交錯亂墜,整個青丘的草木,仿佛在一瞬間迎來了凡俗的秋冬。
所有的枝葉,都在凋敝。
漫天落葉飛舞盤旋,遮蔽晦暗天光,像一張巨大的幕布,不甘又無奈的緩緩落下……
神廟。
一頭頭九尾狐長老橫七豎八的倒在庭院裡,雪白的皮毛上,沾染著斑駁血漬,望去氣息奄奄。
為首的九尾狐長老與另外兩名修為較高的長老,勉強維持人身狐尾的模樣,只不過,三者的面容,亦是蒼白一片,毫無血色,七竅之中,鮮血長流。
在他們不遠處,「空朦」與「墨瑰」聯手而立,神色平淡。
她們此刻望去裙裳只些微凌亂,手臂、肩膀各有數處傷痕,血漬緩緩浸透法衣,然而氣息平穩,顯然沒有什麼大礙。
游目四顧,望著眾多已然失去再戰之力的九尾狐長老,二人眸中一片波瀾不驚。
洪荒大族,確實備受天道垂愛,生而強大!
同境之戰,她們有著【歸去來兮】的加持,有【同法天印】,能夠用出八十二劫的實力,此戰卻也勝得殊為不易。
這些九尾狐族長老,肉身先天強悍,氣血充沛,遠超人族;更何況,他們還有詭異莫測的天賦神通!
混戰之中,簡直防不勝防!
與眼前的九尾狐族相比,後世盤涯界的那些妖族,完全就是血脈駁雜的妖獸,根本稱不上洪荒大族、異種血脈。
而且,這些所謂的長老,看似地位尊貴,卻都還不是嫡出血脈!
洪荒大族真正的底蘊,是他們的嫡系子嗣,皆生而為仙!
無論是肉身,還是天賦神通,那些大族的嫡出血脈,都遠非她們如今面對的這些九尾狐族長老能比!
可惜!
這些都將成為過去!
無論這一族群有過怎樣的輝煌,有過何等榮耀的戰績,曾經多麼的強大,書寫過如何璀璨的傳奇……都已然被歲月的塵埃厚厚埋葬!
現世的盤涯界,只屬於人族!
心念電轉間,「空朦」望向長案之後。
三足大鼎中,火光奄奄一息,絕大部分的靈香,都已經燒完,只有中間部分,還有些許殘香,兀自燃燒著。
沛然煙氣,已經明顯稀薄下去。
這鼎靈香,即將徹底燒盡!
「空朦」語聲淡然道:「時間,快到了!」
「墨瑰」微微點頭,她們現在的目的,是按照裴凌的要求,先贏下論道!
不過,剛才裴凌只提示她們論道,卻沒有說論道勝利之後,能有什麼收穫……
是以她們二人都默契的沒有對九尾狐族下死手,準備贏下論道之後,便向這些九尾狐族問清楚事情的所有來龍去脈……
這個時候,為首的九尾狐族長老發出一陣激烈的咳嗽聲:「咳咳咳咳咳……」
伴隨著咳嗽,他口中大口大口的湧出鮮血。
九尾狐長老卻顧不得傷勢,艱難的爬做起身,語聲嘶啞道:「兩位人族,這場論道,涉及過去與未來,不是爾等想像的那麼簡單!」
「現在,二位便是贏了,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族長如今不在,若是兩位也同樣離開……這場論道,便會因雙方缺席,直接作廢!」
「如此,到了下一次論道開始,入局的,便不會再是爾等兩位。」
「兩位也能夠從這段被選定的歲月之中脫身。」
「這麼做,無論是對我族,還是對兩位來說,都不是壞事……」
聞言,「空朦」與「墨瑰」皆是面色冷漠的望著他,神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放棄這次論道,便可從這段過去的歲月中脫身?
先不論這九尾狐長老說的是真是假,便是真的,那又如何?
從過去的過去,回到過去,她們仍在棋局之中!
這段青丘被封鎖的歲月也好,洪荒之戰開端的歲月也罷,對她們來說,都是過去!
眼下已經有裴凌的提示,便是這場論道真的無比兇險,她們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就直接離開!
而且,這話還是出自一位剛剛對她們動手的妖族之口,她們根本不信!
心念電轉之際,「墨瑰」頓時語聲冰冷的說道:「不管這場論道涉及什麼,我等都不可能放棄!」
那九尾狐長老搖了搖頭,轉首望向那口赤金嵌寶欄杆圍著的古井,忽然說道:「兩位人族,爾等可知道,那口井的來歷?」
「空朦」與「墨瑰」皆微微搖頭。
那九尾狐長老當下說道:「此井,名為『觀天』!」
「站在井畔,只要心中思想,便可自井水倒影之中,縱觀諸天萬界。」
「我族歷代族長的仙職,就是看守這口『觀天』井。」
「仙職的具體職責,其一,不得讓任何有智者靠近井畔,更不可讓他們窺探井水倒影;」
「其二,族長可以靠近井畔,亦可觀井,然而,一位族長,一生之中,最多觀井三次,而且,觀井之時,有著種種限制。」
「不得為生與死……」
「不得為情與愛……」
「不得為一己之私……」
「觸犯任何一條,皆是違逆天綱……」
「空朦」與「墨瑰」平靜的聽著,剛才她們便是通過這口「觀天」井,看到了裴凌給她們二人的提示!
說到這裡,九尾狐長老再次爆發出一陣咳嗽:「咳咳咳……」
好不容易壓下傷勢,他虛弱的繼續說道:「我族世代盡忠職守,每一任青丘之主,都盡心竭力,看守此井,從未有過任何疏忽,亦不曾違逆職責。」
「無數光陰以來,我族與此井相安無事,也算歲月靜好。」
「直到……」
「天劫驀然降臨,封鎖整個青丘!」
「我族血脈,一個個隕落天劫之下,用盡了所有的手段,想了所有的辦法,躲進了青丘最機密最隱蔽的禁制……卻都毫無用處,無法逃脫!」
「族長帶著我等長老,一次次舉辦大祭、一次次獻上豐厚的祭品、一次次呼喚上界先祖……」
「然而,靈香焚了一庫又一庫,祭禮終夜,呼聲震天……卻始終無法溝通上界。」
「族中後輩大批灰飛煙滅,族群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被削弱。」
「無數尚未長成的天驕,慘死於劫雷之下。」
「最後,族長帶著僅存的後輩,來到了『觀天』井畔……」
「這是我族第一次違逆天綱……」
說到這裡,九尾狐長老停頓了一下,望了眼「空朦」與「墨瑰」,爾後說道:「『觀天』井,凡心中所想,皆可在井中望見!」
「族長為了給後輩搏一條生路,便在井中,窺探了浮生棋局……」
話音方落,三足大鼎中,最後一撮靈香徹底燒盡。
青煙婀娜升起,灰燼落下,所有靈香,盡數焚滅。
九尾狐長老還要繼續說下去,但香盡的剎那,其軀殼猛然一僵,旋即如那撮靈香一樣,轟然消散。
周圍的其他九尾狐長老,全都在同時灰飛煙滅,散入山風,再不復見。
這一幕仿佛幻境破滅,雲煙流散,轉眼消弭。
望著這詭異的景象,「空朦」與「墨瑰」頓時無比警覺,明眸流轉,氣機蓄勢待發,神色緊繃的環顧周遭。
一鼎靈香徹底焚滅,之前要求的時間已經到了。
但面前的九尾狐長老,卻忽然全部消失不見。
她們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論道獲勝,是以,並沒有第一時間朝外遁去。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井中,毫無波瀾的井水,無人照影,自生景象。
一張模糊的棋枰,悄然出現。
似水波蕩漾,棋枰越來越清晰。
很快,黑白交錯的殘局,完完整整的浮現。
棋枰上,驀然有一黑一白兩顆棋子,離枰而出,脫離井口的範圍、脫離光幕、超出景象,朝「空朦」與「墨瑰」激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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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