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當段曉晨抬起頭來,墨鏡底下已經掛滿淚水,將口罩都打濕了,「你好狠心啊,這麼久都不來看我!你知道我多想你麼!」
「我當然知道。」杜采歌微笑著,輕輕拂去幾顆淚珠,然後牽起她的手,「走,我們回屋裡慢慢聊。」
他們沒有去杜采歌的新家,而是去往雨溪國際小區,段曉晨的家裡。
那兒雖然幾個月沒住人了,但杜采歌每個月都會安排鐘點工去打掃,倒不至於灰塵滿地、蛛網遍布。
房間裡有一股空氣清新劑的味道,算不上好聞,但至少沒有霉味。
選擇這裡,是因為這兒讓段曉晨更自在。
杜采歌搬家,段曉晨是最不高興的人。
自己的男人從對門搬走,而且還是搬到情敵的房子旁邊——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段曉晨也最多只能發幾句牢騷,還不敢說多了,因為龍玖梅也是贊成搬家的。
所以段曉晨只能在心裡下定決心,趕緊攢錢,買兩套大房子,再把杜采歌一家接過去。
在段曉晨的臥室里,一場戰爭爆發。
戰爭如此激烈,戰火很快蔓延到梳妝檯,然後到客廳,到沙發……到處都留下了戰火的痕跡。
戰鬥的時間,也是從平安夜的晚上,持續到了聖誕節的凌晨。
等到杜采歌腰酸背痛,疲不能興,雖然他不確定有沒有讓段曉晨得到完全的滿足,但他確實一滴都不剩了。
段曉晨撥弄了半天,最終遺憾地決定,還是放他一馬吧。
她蜷縮在杜采歌懷裡,帶著平靜滿足的微笑,和他好好說一會話。
訴說相思之苦,說些近幾個月的遭遇,洋洋得意地說到她在星條國樂壇受到的歡迎。
其實她很想問,杜采歌有沒有偷吃,有沒有和許清雅發生點什麼,有沒有和顏穎臻發生什麼。
但是她不敢問。
這幾個月里,通電話、視頻聊天時不敢問,現在人在杜采歌的懷裡,聽著杜采歌的心跳,感受他的呼吸起伏,更加不想問了。
就這樣吧,能享受一刻,便是一刻。她自欺欺人地想。
何苦要問個究竟,問到一個自己不想接受、難以接受的答案,那時候既憤怒,又下不了台。
難以自處。
還不如不問,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不知道。
至少還可以享有這短暫的安寧和喜樂。
就算傷心難過,也可以躲起來偷偷地傷心難過。
在他面前時,依然能撒嬌,能被寵愛,能是這片刻時間裡,他的唯一,享受幸福的錯覺。
王陽明說心外無物。
所以,一些會讓我不開心的事,只要我不知道,或者裝作不知道,那就等於不存在。
沒毛病。
其實杜采歌也隱隱把握到了她的這些心態。
所以才不會傻不拉幾地在她面前主動提起許清雅、顏穎臻。
即使有事提到,那也一筆帶過。
如果她問「你們有沒有發生什麼」,就理直氣壯地說沒有。
她不會反覆盤問,不是相信他,而是只要他說「沒有」,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當做真的沒有。
她只是需要一個台階。
而杜采歌不會無情到連個台階都不給她。
不會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減輕負疚感,而去她面前玩坦白,去告訴她「其實我對小許心動了」「其實我和小顏余情未了」之類的,把主動權交到她手上,問她「你能不能接受我腳踏兩船——不,三船。」
那是在逼迫她。
是在加重她的負擔。
更是在逼她選擇:你是要和別的女人分享我呢,還是要和我分手?
而段曉晨肯定既不願意和別人分享,更不想分手。
而她也沒把握,一定能讓杜采歌拋棄許清雅和顏穎臻而選擇她。
但是或許,或許,等到兩人感情更深了,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呢?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許清雅,顏穎臻,會主動離開杜采歌呢?
一切皆有可能嘛。
所以她寧願暫時裝作不知道,這樣就可以暫時不做選擇。
所以杜采歌的態度是,我知道你知道,我也知道你在裝作不知道。
所以我裝作不知道你知道,所以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繼續裝作不知道。
有人會覺得,這樣很假,這樣的感情是建立在謊言之上,肯定不得長久。
但是杜采歌和段曉晨都有這樣一個默契:如果不糊塗一點,非要辨個分明,把事情攤開來談,那兩人就有馬上分手的風險。
而段曉晨和他,都不想面對這個風險。
所以,暫時先這樣吧。
先享受當下。
至於今後的某一天,因為外部因素推動,而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那時再說吧。
「哥,顏穎臻這麼欺負我,把我攆去星條國,讓公司給我安排沒完沒了的商演、綜藝、脫口秀……累得半死,不讓我回國。你看啊,連《誅仙》播出,她都不准我回來參加路演,跑宣傳。她是要把我釘死在外國啊!哥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啊!」段曉晨撒著嬌告狀。
我能有什麼好辦法!杜采歌心裡的吐槽,不敢說出來,只能微笑著安慰:「等我這部電影拍完,後期製作告一段落,我會去星條國,花一點時間跑宣傳。因為你知道,這部電影是打算全球同步上映的,我不打算放棄星條國的票房。」
「在星條國那邊,我們還是和綠里奇蹟公司合作,由他們幫我們尋找代理發行。但綠里奇蹟在電影發行方面,還是小白,我擔心他們做不好,有些事情,我們得派人去盯著。到時候,我就跟著一起過去。」
他來回輕撫著段曉晨光滑的背脊,「等到下半年,我會休息一段時間,到時候我去星條國買套房子,好好陪你。」
「我們就只能在星條國相聚麼?」段曉晨還是很幽怨。
「額,最近幾年是你的事業上升期,要在星條國開拓市場,揚名立萬,辛苦一點也是沒辦法的。」
段曉晨幽幽嘆息一聲。
雖然她理智上清楚,杜采歌說得沒錯。
而且如果給別的女歌手這樣的機會,她們恐怕會高興得半夜上街裸奔。
但這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是個有野心的女人。
骨子裡,她只是個沒有安全感,想和心上人整天黏在一起,過著普普通通小日子,相夫教子的小女人。
她對當明星的興趣不大,對於紅地毯、鎂光燈,也說不上喜歡。
甚至就連唱歌,她也說不上很喜歡。
最初只是因為唱歌能賺錢,後來,是因為他喜歡,他想聽她唱歌,他想要讓她的聲音被全世界聽到。
於她自己而言,真的不覺得「國際天后」有什麼值得期待、值得去奮鬥的。
話說回來……如果杜采歌沒有接受她,此時她仍然孑然一身,那麼她也只能寄情於事業,寄情於賺錢,就像之前幾年一樣。
那樣的話,她或許會對成為「國際天后」更感興趣。
前幾年,她只能追求事業。
可是因為杜采歌不給她寫歌了,所以她的事業進步緩慢,只是勉強維持著天后的地位,卻難有突破。
而現在杜采歌重出江湖,輕易就讓她紅遍全亞洲,現在還挺進星條國,紅透半邊天。
之前可望而不可即的「亞洲天后」「國際天后」頭銜,幾乎已經觸手可及,而她卻又不想要了。
所以說,命運呀,真是個奇妙的玩意。
此時兩人坦誠相對,段曉晨埋首在杜采歌的胸口,悶悶地問:「如果……」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如果什麼?」
「沒什麼。」有些問題,還是不要強求知道答案吧。
她抱著杜采歌,用手指在他背後寫字。
「猜猜我寫的是什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