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采歌扭頭看去。
這是一個身形纖細的年輕男子，穿著高領的深棕色毛衣、外面套著休閒西服。
這種搭配其實很難穿出樣子，但他穿著，Emmm，顯得還算不錯。
其髮型是近年來流行的棒子國偶像明星那種中等長度，有點像東方神起成員沈昌珉某個時期的髮型。
他的面部線條比較柔和，五官精緻，嘴唇薄薄的，微笑起來有些靦腆，算得上花樣美男子一枚。
絨毛帽有些猶豫。他幹這一行很多年了，早修煉出了火眼金睛。
定睛一看，這個新來的年輕男子，身上的服裝都是快銷品牌，應該是個工薪階層。
這種大摩25年波特桶，雖然不是大摩品牌里最頂尖的，但一瓶的進貨價也差不多要9000塊，他平時都賣2000塊一杯。
一般工薪階層可消費不起。
見兩人都在打量他，新來的年輕男子似乎有些靦腆，低頭說，「啊，不好意思，是你先來的吧，你請先。」
杜采歌便對絨毛帽說，「我來杯試試吧。」
稍稍猶豫了片刻，又說，「給這個小兄弟也來一杯，我請。」
「啊，不用不用，」年輕男子趕緊說，「我買得起的！」
然後又有些遲疑地看著絨毛帽，「這一杯……不會超過1萬吧？」
絨毛帽搖頭。「2000一杯。」
年輕男子舒了口氣，「還好，還好！」
額，無形的裝逼最為致命。
意思是，這杯酒只要不超過1萬他都喝得起？
要知道，即使在北境這種地方，在他這個年齡，月薪能達到1萬的人都不多。
1萬塊錢能做什麼？
現在市面上的主流遊戲本，（大致相當於地球上6000左右價位），在搞活動時賣到過1999塊錢一台。
當然，這是因為大華國現在的經濟形勢，電子產品比較便宜。
肉價這一年漲了不少，2007年底的時候是8塊5左右，現在已經漲到12塊錢一斤了。
所以，1萬塊錢的購買力，在這個時代，還是很堅挺的。
而這個小年輕，開口就是「不超過1萬的都沒問題」，這可是一杯酒，最多1兩！十分之一杯！
相對而言，絨毛帽的中年對這個小年輕更感興趣。
而杜采歌只是掃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了。
絨毛帽給杜采歌和這個小年輕都倒上一杯酒，杜采歌舉起杯剛要喝，小年輕開口笑道：「大哥，謝謝你請我喝酒。我敬你！」
「你這不是沒讓我請麼。」杜采歌話雖這麼說著，還是和他碰了一下。
一口「大摩25年波特桶」入口，杜采歌微眯著眼，細細品味。
似乎帶著點香草和醋栗的香味，Emmm，還有一點點深烘咖啡豆的香氣。
喝起來有點蜂蜜、藍莓的混合味道，口感很舒服。
一口入腹，餘韻悠長，咂咂嘴，似乎能品到一點葡萄味。
「看你的表情，真有那麼好喝麼？」說話的是那個標緻的年輕人，他那兩條秀氣、修長入鬢的眉毛有點擰，「我感覺也就一般呢。」
杜采歌又小抿一口，才說：「不用強迫自己，每個人的口味都不一樣，你不需要覺得這種酒好。」
「可是如果每個人都說這種酒好，我卻說不好，那不是意味著我錯了麼。」
杜采歌掃了他一眼：「你說對錯……可問題是，對錯的標準是誰定下來的呢。」
「啊？」年輕男子明顯有點懵逼。
「如果一個幼兒園的小朋友站在你面前，奶聲奶氣地告訴你，這樣是對的，那樣是錯的。你會信麼？」杜采歌問。
年輕男子遲疑著搖搖頭。
「那如果是你的上司告訴你，這樣是對的，那樣是錯的，你會信嗎？」
年輕男子想了想，還是搖頭：「不一定。他有他的立場。或許他會因為他的立場說謊，或者說些言不由衷的話。」
杜采歌笑了笑，指著絨毛帽的酒保，「那他呢。」
「不。」
「你父母呢？」
年輕男子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不。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
杜采歌又抿一口酒，「除非有個全知全能，立場中立無偏倚的上帝，指出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制定對錯的標準。否則談論對錯就是可笑的事。」
「我總覺得你的話有哪裡不對，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杜采歌笑了笑，沒再說話。
萍水相逢，有感而發就行了，沒必要爭下去。
「對了，我叫李敏俊，」年輕男子身體前傾，伸出右手，「我是一名電影製片人。」
杜采歌有點意外地深深看他一眼，這麼年輕的製片人？
北境這地方還真是藏龍臥虎啊。
杜采歌對他的話，沒有全信，沒有不信。
反正你就這麼一說，我就這麼一聽。
以後都不見得有再見面的機會。
杜采歌笑著伸出手，和對方握了握。
剛一握上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對方的手骨架很小，手也非常柔軟，非常纖細，不像男人的手，倒像是女人的手。
而對方身上傳來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
因為這李敏俊的衣領比較高，所以看不出他有沒有喉結。
杜采歌有幾分懷疑他是女扮男裝，但這種事戳穿了也沒意思，所以只是笑了笑，不想再和這人說話。
如果對方是女扮男裝，他不想招惹對方；如果對方是男人，只是比較娘，或者乾脆就是同性戀，他就更加不想招惹對方了。
於是杜采歌安靜地自己喝酒，沒有再去找話題。
那個自稱李敏俊的年輕男子也沒來招他惹他，在旁邊小口喝酒，不時擰眉，有時撇嘴，似乎覺得酒很難喝。
店裡的客人來來走走。
過了一會，有個年輕貌美的女孩來到吧檯邊，看到杜采歌，眼睛一亮；再看到李敏俊，眼睛二亮。
那女孩便過來搭訕，反正是老一套。
先找的杜采歌，杜采歌搖頭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已婚已育人士。」
那女孩失望地轉頭又去找李敏俊，李敏俊抿嘴一笑：「姐姐，非常不好意思，我是gay。」
漂亮女孩有點尷尬，但還是強打精神和李敏俊聊了幾句，吃不到嘴裡，欣賞一下美男子總沒關係吧。
杜采歌這時已經喝掉了自己的第一杯，有些意猶未盡，但又想試試別的酒，便問絨毛帽：「還有別的好酒推薦嗎？」
「有倒是有，不過客人，能不能請你先買單？」絨毛帽賠著笑臉說。
其實他倒不在意杜采歌是不是馬上買單，因為很顯然杜采歌絕對不缺錢。
但他擔心那個叫李敏俊的年輕人賴帳，於是就把醜話說在前面。
「沒問題。」杜采歌翻出錢包，抽出一張信用卡，放在桌上推過去。
很快刷了卡，買了大摩的單。
絨毛帽笑道：「客人你既然喜歡格蘭菲迪和麥卡倫，那要不要試試這支麥卡倫25年雪莉桶的，應該會合你的口味。價格不貴，一千一杯。」
杜采歌在地球時喝過這一款，每瓶價格軟妹幣一萬五、六的樣子，貴是貴，但確實物有所值令人印象深刻。
不過不知道兩個世界的釀造有沒有區別。
「來一杯試試。」他又把信用卡推過去。
記得段曉晨說過，她在北境的別墅里存著幾支好酒，答應送給自己了。
倒是要抽空去看看。
拿起新斟的麥卡倫，看了看赭紅色的酒液，聞了聞香，再品一口，杜采歌非常滿意。
便端起酒杯，找到一個無人的卡座，坐下慢慢品。
他不想再被人打擾，打算靜靜地喝完這杯酒，就回去了。
剛坐下沒多久，眼前有影子晃動。
杜采歌抬頭看了眼，卻見那個李敏俊來到他身前，微笑著說：「大哥，你是不是那個……海明威導演？我看你有點面熟，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剛剛就用手機上網查了一下。」
這人說話倒還坦率。
而且有意思的是，他叫自己「海明威導演」。
除了在片場，別的時候其實一般人都給他貼上「音樂人」「作家」的標籤。
杜采歌點點頭，「是我。」
李敏俊顯得很興奮，「海大哥，我可以和你說說話嗎？我非常喜歡你的電影！有很多關於《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的問題，我想請教你。」
如果沒有後半句，杜采歌多半是要拒絕的。
但是《那些年》是他的得意之作，相比起《百花深處》是模仿陳無極，《那些年》可以說是他的原創了，最多只是借鑑了九把刀的一些創意。
李敏俊如此說，是正好搔中了他的癢處，讓他想要炫耀，吹點牛啤。
而且他也想試探一下，對方究竟是不是電影製片人。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所以杜采歌猶豫了一下，點頭說：「行，聊聊吧。」
而且，其實聊天也是一种放松，對吧。
「不過我要先說清楚，我是鋼鐵直男，對同性戀的態度是不反對，但我自己絕對不會嘗試。你如果對我有什麼想法，最好還是趁早打消，免得大家彼此尷尬。」
李敏俊莞爾一笑：「海大哥你多慮了，我有伴侶的。對你，我只是單純的欣賞和好奇，就像一般人看到偶像明星那樣。」
杜采歌略顯矜持地頷首。「你想問什麼？」
李敏俊身體前傾一點，笑得有點靦腆，「比如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