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穎臻的委屈突然一下子就湧上來了，說話也毫不客氣：「你求不求我，對我沒有一毛錢影響。如果我想接手，不用你開口我也會接。如果我不想接，你苦苦哀求也沒用。哼，哀求，媽媽以前哀求你還少了？我哀求你還少了？有用麼？憑什麼你覺得你哀求我就有用。」
顏思敏面無表情，似乎對女兒的話無動於衷。
半晌才緩緩地搖搖頭，「滾。」
顏穎臻坐在椅子上，氣呼呼地，低頭想了想後突然站起，抓起包喊道：「採薇，我們走！」
顏思敏沒有阻止她。
等採薇蹦蹦跳跳地跑進房間，顏穎臻抓住她的手準備拖著她走。
當然，她腳步很慢，等著父親叫住她。
父親要是不叫，她當然會衝出去，她不要面子的嗎？
但如果父親服軟了，她倒是可以再留一會。
畢竟，現在真的是見一面，少一面了。
她已經沒了媽媽，父親是她最後的親人了。
額，好像有哪裡不對？
她瞥了一眼顏聿麒，這玩意不算是親人。甚至很難算是人。
而顏思敏果然開口。
他輕描淡寫地說：「下次，把他帶來，讓我瞧瞧。」
顏穎臻以為自己理解錯了，她遲疑地問：「誰？」
顏思敏語氣蕭索：「那個狗東西。」
採薇搖著顏穎臻的手臂，「麻麻，外公說的是誰啊？」
「他說的是你爸爸。」
採薇馬上撲到外公的膝前，仰著小臉，一臉認真：「外公，你不要罵我粑粑，我最喜歡我粑粑了。」
顏思敏一陣無語，「你剛剛還說最喜歡我。」
「剛剛是剛剛，現在我最喜歡我粑粑。那是我的粑粑！你不要罵他！」
顏思敏眼皮子抖了抖，對顏穎臻說：「早點把他帶來，除非你想讓他和我的骨灰見面握手。」
「你不是說過如果見到他，要打斷他的腿麼？」顏穎臻笑了。
顏思敏嘴角抽了抽，「我現在就想打斷他的腿。」
採薇馬上撒嬌地搖了搖他：「外公你不要打我粑粑！」
顏思敏繃緊了臉：「既然是乖孫女的願望，那爺爺會忍住不打他的。」
採薇還不放心：「不行，你要和我拉鉤！」
顏思敏瞪了兒子和女兒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和外孫女拉了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顏思敏搖搖頭，對女兒說：「滾吧。」
又掃了兒子一眼：「你也滾。」
顏聿麒拿出掌機開始玩，露出痞痞的笑容：「我不想回去，在這有吃有喝，還有年輕美貌的後媽可以勾搭，我回去幹嘛。留在這裡說不定半夜有人推我的門哦。」
顏思敏自然知道兒子最怕什麼，面無表情地說：「你留下來也行，那我讓公司的人每天來向你匯報工作，我正好休息一下。」
顏聿麒嘴角抽了抽：「我去，老頭你夠狠。我滾，我滾總行了吧！」
當顏穎臻和採薇坐在顏聿麒那輛低調的灰色賓士車裡，賓士緩緩駛出車庫，離開這棟別墅時，她忍不住回頭看。
偌大一棟房子，只有幾盞孤獨的燈光漂浮在黑暗裡，沒有一絲溫度，冰冷得就像墳墓。
「你看什麼？」顏聿麒隨口問。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這兒好像一座墳墓。」
採薇似懂非懂地抬頭看著她麻麻。
顏聿麒沉默了許久，久到顏穎臻以為他不會開口說話了，他才猛地蹦出一句：「你知道嗎老妹，我剛剛才想起，等老頭死了，我們就變成孤兒了。」
顏穎臻看不到哥哥的臉，只覺得很難形容他此刻的語氣。
好像是漫不經心，開玩笑的語氣。
又似乎是藏著一點深入骨髓的傷感。
仿佛是想調皮一下，但是眼淚突然就這麼湧出來了，讓他哽咽著調皮不起來了。
「那，我們只好相依為命了。」
「是啊。」顏聿麒不再說話，專心開車。
灰色的賓士從晦暗的別墅區，駛入大道，匯入熱鬧的車流。
車窗外是五顏六色的霓虹、喧鬧的街頭。
顏穎臻搖下車窗，那巨大的嘈雜聲湧入車內，夾帶著生活的氣息。終於沖淡了那些孤獨和傷感滋味。
「他們許給你什麼好處？」她突然開口問道。
顏聿麒撇撇嘴：「算不了什麼。你可是我最疼愛的妹妹，而且你那麼會賺錢，只要抱緊你的大腿，以後我的資產還能翻幾番。為了那點好處，不值得把你賣掉。」
「……重點是後半句吧。」
「恩，」顏聿麒點點頭，「那當然，我可沒那麼短視，不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把你賣掉。」
「舅舅你為什麼要把麻麻賣掉啊？壞舅舅，下次我不和你玩了。」顏穎臻還沒來得及發飆，小不點就替她出頭了。
「額，舅舅是開玩笑的，逗你媽媽玩的。」
「是這樣嗎？」採薇狐疑的眼神在舅舅和麻麻之間飄來飄去。
顏穎臻當然知道哥哥是在開玩笑。
但這樣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她繃著臉，開始生悶氣。
顏聿麒自然不會去哄她，他是個大玩家，只有女人哄他，哪有他去哄女人的道理？
哪怕這個女人是他嫡親的妹妹也不行。
賓士駛入鴻遠天宮小區，來到顏穎臻別墅的車庫門口，顏穎臻拍了拍女兒的小腦袋：「乖寶貝你先回去，媽媽和舅舅說點事。」
採薇乖巧地說：「好呀，不過我要看10分鐘……不，20分鐘動畫片。」
「可以。」
於是採薇屁顛屁顛地下車。
顏聿麒仰在座椅上，半回頭，懶洋洋地問：「老妹，你想說什麼？如果是生意上的事就免談。我約了個哥倫比亞的選美冠軍，人家飛了十幾個小時過來的，按時間計費，就算我去晚了也照樣要算錢的。」
顏穎臻懶得理他，直接說：「如果我同意放權，離開公司，你能拿到什麼好處？又能幫我爭取到什麼好處？」
顏聿麒眼中精芒一閃。
在這個時候，他才終於不像一個混吃等死的紈絝富二代。
顏穎臻知道，哥哥年輕的時候其實也挺有才華的。
只是真的他投胎投得太好了，而且運氣也不錯，年輕時幾次成功的投資讓他賺到的錢多得幾輩子也花不完。
他本身又不是什麼有野心的人，而是個純粹的享樂派。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才迅速地墮落下去，失去了奮鬥的動力。
但一旦遇到他真正關心、感興趣的事情，他還是能做得很好的。
「老妹，」他玩味地笑了笑，「要不，我們聯手搞一票大的？」
顏穎臻點頭：「正有此意。你怎麼配合我？」
「我其實大致能猜到你的計劃，」顏聿麒嘴角一翹，「要不我們同時在手機上打字，看看我猜得對不對。」
顏穎臻不耐煩地說：「你很無聊，我的想法都和你透露過那麼多了，你猜到也不稀奇吧。」
顏聿麒用力搖頭：「那不是，如果我猜對了，我還是很有成就感的。畢竟你是大華國女首富，被認為是大華國排名前五的商業奇才，能猜到你的思路，也間接證明了我的才華。」
顏穎臻面無表情地點頭：「那你猜。」
「兩個字：剝離。」
頓了頓，他又說：「或者可以說是拆分。」
顏穎臻想了想，「就算是吧。」
顏聿麒不滿地張了張嘴：「什麼『就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砰！」卻是顏穎臻輕輕的一拳打在他的腮幫子上，還配了個音。「少羅嗦！給我說正事。」
顏聿麒裝模作樣地捂著臉喊了半天痛，耍寶耍到他妹妹臉色鐵青，才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色道：「把你的計劃通盤……不，不需要告訴我計劃，我懶得聽，你就直接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接下來，你如此這般，如此這般……」
……
採薇有些拘束地看了看杜采歌。
「去吧，去抱抱奶奶！」杜采歌說。
採薇看著這個頭髮幾乎全白，表情有些兇狠的老年婦女，踟躕不前。
龍玖梅的嘴唇翕動著，似哭又似笑。
她是重男輕女不假。
但這個可愛的小女孩，是她最愛的兒子的血脈後代。
就憑這一點，她都會愛屋及烏。
她對杜淑雯不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杜淑雯根本不是她的親孫女。
杜爽是杜知秋前妻的兒子，和她沒有血緣關係。
可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兒，卻是她的嫡親孫女。
那自然待遇還是不一樣。
她彎下腰，張開雙臂，「囡囡，過來讓奶奶抱抱！」
「奶奶！」採薇終於下定決心，沖了上去，撲進龍玖梅的懷裡。
龍玖梅愛憐地撫著她的頭髮，又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
「是個漂亮的女孩兒，像你。」她對兒子說。
其實她不像我，也不像她媽媽，杜采歌心裡吐槽。
當然他不是懷疑什麼，只是單純地吐槽。
接下來龍玖梅一直抱著孫女，噓寒問暖，問這問那。
杜媃琦本來很想來抱抱自己的小侄女，卻找不到機會，只能眼巴巴地望著。
一直到吃完飯後，她才如願以償，杜采歌把採薇交給她，讓她去哄採薇午睡。
杜采歌本意是自己能不受打擾，安靜地碼字。
但龍玖梅卻跟了過來，非得跟他聊聊。
「小可啊，你這年紀了，女兒也有了，該結婚了。」
「媽，今天不談這個。」
「不，非談不可。」
「你非要談這個，那我告訴你，最近幾年我不可能結婚。」
龍玖梅立刻沮喪了。
好半晌才問：「小可，採薇的媽媽，和那個段，段什麼……」
「段曉晨。」
「你到底更喜歡哪個？你哪怕是更喜歡那個段曉晨，我也認了，你趕緊把婚結了行不，算媽求你了。」
杜采歌嘆道：「算我求你，我的事，還是讓我自己來做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