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小段，試試降一個KEY。」杜采歌摘下耳機，姜佑曦則輕咬嘴唇，認真地點點頭。
思忖片刻後，杜采歌招手叫來臨時被指派負責姜佑曦錄製這首歌的製作人韓路，這是個40出頭的斯文男子。
「有什麼指示，海明威老師。」對方客客氣氣地說。
杜采歌也對他抱以客氣：「韓老師，這一段，請給我添上葫蘆絲。」
韓路迅速陷入沉思，似乎在腦海里模擬效果，然後略帶疑惑地問：「你確定？」
杜采歌微笑：「我也不確定，試試吧！」
杜采歌當然不覺得自己的樂理知識能超過寫《東風破》時的周家倫。
但他曾在聽某個翻唱版的時候，看到網友的評價，認為這一段加上葫蘆絲，效果很仙。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就是這麼爽。
當然你要問他，這樣是不是真的好，到底好在哪裡，杜采歌也說不上來。
他也沒興趣把這重活一世的時間拿去學習樂理知識。
一天只有24小時，除了吃喝拉撒，人際交往，賺錢養家，真正用來學習的時間，非常有限。
他又沒有系統，沒有隨身空間，不會比別人多出24小時。
如果把時間用來學習樂理知識了，哪來的時間追求電影拍攝上的進步？
所以他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錯。
在以後，他就算賣掉了歌曲，也會儘量不參與錄製，畢竟這並非他的長處。
提出了幾個小建議後，杜采歌把姜佑曦叫到旁邊說私話，「你不要太有壓力，正常發揮就行。我聽小李說你半夜都還不睡，這樣不行，身體是你最重要的資本，你不能讓這個資本貶值太快。」
姜佑曦眨了眨眼，「哥，我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我太緊張了。萬一輸了怎麼辦？」
杜采歌兩手一攤：「輸了就輸了吧，一點小事，我又不是沒輸過。」
「那不行，總不能因為我的原因讓你輸，我這裡必須做到最好。」
杜采歌盯著他看了一會，才說：「這股勁頭是對的。不僅僅是這一首歌，你必須認真對待每一首歌，每一次演出，永遠做到你的最好。」
姜佑曦慘兮兮地笑了笑：「我在努力，只是真的好累，而且看不到希望。哥，你覺得我唱歌方面的資質怎麼樣？」
「中人之姿。」
這個答案顯然沒有出乎姜佑曦的意料，他點點頭，又問：「那你覺得我有希望成為歌王嗎？」
杜采歌笑了笑：「坦白說，希望很渺茫。只有那麼一丁點機會。」
姜佑曦低下頭，過了一會重新抬頭，目光堅毅：「我還以為完全沒機會呢。但我相信你的判斷，哥，你說有以一丁點機會，那就一定有。既然不是完全沒機會，那我就竭盡全力去做吧。」
杜采歌點點頭，沒說什麼煽情的話。
這也沒什麼值得煽情的。
本該如此。
打個比方，2002年有1700萬人出生，到了2020年，即使加上復讀生，加上跳級生，也只有1000萬人參加高考（其餘的都在前面的階段被淘汰了）。
而這1000萬參加高考的人之中，只有不到7000人能被清華北大錄取。
7000比1700萬，真正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比歌手成為歌王、歌后的概率還低。
可競爭這麼激烈，你就不敢立志去考清華北大了？
或許老師告訴你，你的資質一般，努力一點能上985、211，但是考上清華北大的概率很低。
那你呢，你就放棄夢想，不再為了清華北大而努力？
說服自己，我沒這種命，老老實實報個普通985，讓那些高智商的天才去為清華北大努力吧。
那為什麼清華北大不乾脆用智商測試取代高考算了？
知不知道全世界最天才的人，智商超過160，擁有照相機記憶，理解能力超強的人最後是什麼命運？
窮困潦倒，酒精中毒。
天賦是一個人的平台，努力是推動平台上升的發動機！
天賦再好，如果沒有發動機，那也只能停留在原地，早晚被人超過。
即使資質平平，可是努力加上一定的運氣，也未必不能取得成功。
就算沒成功，求其上，得其中。
杜采歌也不是要求姜佑曦一定要成為歌王。
他沒這麼NT。
他要求的是，姜佑曦有著拼搏不息的精神，努力為成為歌王而奮鬥。
就算最後沒成功，至少也能成為一位名留史冊的歌手，這樣才不辜負那些來自於地球的經典歌曲。
你姜佑曦不願意努力，那我也覺得你是個值得交的朋友，但好歌就不給你了，太浪費。
你姜佑曦願意努力，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你又不是為了我而奮鬥，我才懶得鼓勵你。但是好歌可以給你幾首，至少你不會埋沒這些經典作品。
「你可以試著拓展一下你的音樂領域。現在不是以前了，像粟睿那樣只唱情歌就能唱成歌王的，在這個年代不行了。」考慮了一會，杜采歌給出建議。
「怎麼拓展？」姜佑曦並不排斥，只是疑惑，「搖滾？民謠？R＆B？Rap？或者，古風？」
「都可以嘗試嘛，你還這麼年輕，別急著給自己固定風格。當然，在出專輯方面，還是不能變化太快，要先穩定基本盤，以後慢慢求變。只是在你平時的練習中，可以多嘗試一些風格。」
姜佑曦笑呵呵地點頭：「都聽你的，哥。有什麼推薦嗎？」
杜采歌想了想，「過幾天我給你幾首歌。但是你答應我，現在不准發布，就和《北境一夜》一樣，等我說你什麼時候能發了，再錄製發布。」
「聽你的，」姜佑曦恢復了以前面對杜采歌時的那種嬉皮笑臉，「哥，你覺得我今天唱得怎麼樣？」
杜采歌本想說「還行」，躊躇了片刻，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點頭說：「挺好。」
「那有什麼獎勵給我麼？」
杜采歌把眼睛一瞪：「我憑什麼給你獎勵！」
姜佑曦才不怕他，笑嘻嘻地說：「你是我哥，我唱得好你當然要給點鼓勵給點獎勵。我要求不高，你幫我跟曉晨姐打個招呼，她巡迴演唱會的最後一場，讓我去當個暖場嘉賓唄！」
杜采歌不解：「一來一去至少兩天時間，你時間有多啊？」
姜佑曦收起笑容：「曉晨姐這次的巡迴演唱會，只有第一場和最後一場是允許電視台直播的，收看人數肯定很多。我現在和彭斯璋的粉絲數量差距太大了，所以想蹭蹭曉晨姐的人氣，這樣發布《東風破》的時候，才能增添一點勝算。」
見杜采歌擰著眉頭不為所動，姜佑曦叫道：「哥，我聽說彭斯璋這次花大價錢請於飛給一首歌填詞，就為了和你爭一口氣。於飛你也知道，前些年業內有種說法是『北於飛，南林可』。雖然其實他比你差多了，但我也比彭斯璋差多了啊。哥，不想點辦法的話，我真怕這次你會輸掉。輸的原因不是你寫的歌不夠好，而是我不夠好。」
見他說得坦誠，杜采歌也有些動容。思忖片刻後，杜采歌道：「她最後一場演唱會就在後天了，臨時加塞，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我先幫你問一聲吧。」
姜佑曦笑嘻嘻地說：「哥，你就別裝了。你說話，曉晨姐能有不聽麼？」
杜采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話說，哥，你給曉晨姐寫的新歌真的太好聽了。《紅色高跟鞋》，我打賭曉晨姐也很喜歡，她唱得很投入。」
杜采歌心有戚戚地點頭。
其實蔡簡雅也是他很喜歡的一位女歌手，非常有特色。
杜采歌本來覺得，留給段曉晨練習的時間不多，能唱得和蔡簡雅版本水準相當就不錯了。
沒想到段曉晨給了他一個驚喜。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段曉晨對編曲進行了調整，讓歌曲的風格變得更輕快，唱腔上也做了一些改動。
如果說蔡簡雅的版本是滿分，100分，那段曉晨的版本真的能打到101分，有突破性，有創新性。
「我還有事，你繼續練習吧，晚點我跟曉晨溝通完了，再給你答覆。」
「哥，慢走。」
杜采歌匆匆離開，準備回去聯繫段曉晨。
在進電梯之前，被謝韻姿攔下了。
她的眼睛有點腫，眼球上布滿血絲，很顯然是剛剛痛哭過一場。
沒有補妝，只是洗了洗臉，素麵朝天。
顏值確實很能打，尤其是那青春無敵的味道。
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可惜了她的好嗓子。
她的外在條件，絕不輸給蘇曼芫。
她如果努力，成為歌后的可能性比姜佑曦成為歌王的可能性至少高10倍。
可惜情商太低了。
杜采歌看著她，很想心平氣和，但是做不到，於是抬起目光看著天花板：「想通了？」
謝韻姿的聲音有些沙啞：「是的，對不起，海明威老師，剛才我失態了，而且沒有去了解情況，就擅自地誤會你，實在對不起。」
這次她沒有鞠躬，但是聲音還算真誠，至少聽起來不讓人反感了。
杜采歌點點頭：「行，我接受你的道歉。還有別的事嗎？」
謝韻姿咬咬嘴唇：「我還是想買你的歌。」
「價格？」
「就按你說的。」
杜采歌繞過她走向電梯：「明天讓你的經紀人給我電話，約好時間簽合同。」
謝韻姿轉過身，目光追著他：「海明威老師，你能當我的製作人麼？」
杜采歌揮揮手：「再見。」
從容踏入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