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軍記得很清楚，在前世的時候，d縣境內石油沒有開採之前，農村的村幹部其實也就那樣，競爭不激烈，有些村莊甚至連續十幾年都沒有換過村幹部。
但等到石油開始開發之後，農村的村幹部職位就突然變得搶手起來了，稍微有點頭腦的，有點實力的，都想弄個村幹部噹噹。
這是個很淺顯的道理，當村幹部有油水可撈了。
很多人在剛當上村主任的時候，家裡沒什麼錢，但幾年下去，不僅活的人模人樣，而且至少在城裡有一套樓房。
張建軍記得，光是他們張家灣大隊的現任村支書郝文亮，就沒少撈油水，最後不僅在城裡買了樓房，還開了一個飯店呢。
只可惜郝文亮晚節不保，在五十幾馬上要離任的時候，碰上了反腐倡廉嚴打期，被張家灣的某些村民舉報，雖然最後沒有坐牢，但卻也吐出來了不少錢，名聲掃地。
中午吃飯的時候，父親一開始的意思是讓張建軍競選村主任，以張建軍如今的名聲，儼然是年輕有為的代名詞，要是真的競選村主任，甚至比他還有把握呢。
但沒想到張建軍直接就拒絕了。
開玩笑，別說他不喜歡當村幹部，就是喜歡當，現在也沒有時間啊。
這一年來，他基本都不在家，大部分時間在城裡，隔三差五的還跑趟外地，怎麼可能再當村主任呢。
雖然小小村主任，平時公事也不太多，不像縣長那樣，整天辦公。
但也是時不時的要去鄉政府開會。
他明顯沒有那麼多時間。
「孫叔」
張建軍借著燈光，衝著孫德才打了打招呼，拋開孫德才是王莊村村主任這個身份，他也是父親的朋友，他的長輩，該有的禮貌還是有的。
「建軍，是你啊，怎麼你這娃越來越瘦了？聽說你這兩年掙了不少錢，那就該對自己好點，多吃點肉補補」
孫德才衝著張建軍笑了笑，去年臘月他在張建軍手裡買過寒羊，那個時候的張建軍明顯要比現在身體好一些。
「補啥呢，一天到晚到處跑，吃點肉也落不住，名義上掙了不少錢，但一年下來苦也沒少吃」
父親張愛國搖了搖頭，知兒女莫過爹娘，兒子風光的背後付出了多大代價，他其實心裡是非常清楚的。
***
說書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十二點，中途有很多人太困了熬不住，提前走了，到最後，帳篷里只剩下30幾個人。
張建軍也沒有全程聽下來，他在九點多從帳篷里離開，然後過到小賣部這邊，今天家裡來的人多，小賣部這邊也熱鬧，有幾群人在那裡喝酒刷牌呢。
張建軍和雙喜兩個人，連帶著村里其他幾個人，坐到一塊兒喝起了酒。
老實說，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喝酒了，長時間不喝酒，酒量都下降了很多，所以沒喝幾瓶啤酒，頭就開始發暈。
煙和酒，對一個男人來說，可以兩者都沾，也可沾其一，但如果一樣都不沾，那是真的有些無趣。
別的張建軍不知道，在生意場上，有些時候，如果你菸酒都不沾，那很多事都不好辦。
張建軍他們一直喝到十二點，在送走鄭有志那些說書的之後，他感覺暈暈乎乎的，所以進了房間，倒頭就睡。
一覺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六點。
敲打了一下有些發暈的頭，張建軍走出了院子，這兩天的氣溫已經開始全面下降了，所以大早上，如果不穿個外套，還怪冷的。
「楊叔，你這活乾的真漂亮」
出到大門外，正好碰見楊老四趕著羊群去放羊，他發現羊群里的羊膘息都很好，知道這都是楊老四的功勞，隨即衝著楊老四說道。
「還行吧，不過建軍，也不是你叔我發牢騷，今年後半年以來，這羊是越來越難放了」
楊老四扛著羊鏟，順勢來到了張建軍身旁。
「別的地方我不知道，光是咱們張家灣，我估計現在離1500羊都近了，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寒羊，建軍，你說，山里能放羊的草地就那麼幾塊，咱們這裡的雨水又不好，這麼多羊，草根本就來不及長大」
楊老四嘆了一口氣，以前放羊的時候，把羊往山里一趕，放羊人還能蹲下來緩緩。
但是現在呢？
因為草地上沒草的原因，羊群趕到山裡之後，一個勁兒的到處跑，放羊人別說是休息了，扛著羊鏟攆都攆不上，能把人累死。
特別是像楊老四這樣上了年齡的半老漢，攆起羊來，直接是上氣不接下氣的。
「是啊，這的確挺難的，今年咱們家一共囤積了多少玉米杆和苜蓿？實在不行的話，再買點草料，以後少放多喂，不管怎麼說，這個冬天給咱們堅持出去，明年具體什麼情況到時候再說」
張建軍拗過頭看向了羊圈隔壁放草料的窯洞和場地問道。
「無論是玉米杆還是苜蓿，今年都沒少準備，不過要是打算少放多餵的話，恐怕不夠還得買一些」
楊老四皺了皺眉頭，如果真按張建軍說的那樣辦，那是不是又有些奢侈了呢？
畢竟，他放了這麼多年羊，還是第一次從東家嘴裡聽到這樣的話，少放多喂，這一少一多之間，其實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楊叔，就按我說的做吧，咱們哪怕少掙點，也不能讓這些羊好不容易長起來的膘息都垮了」
畢竟相對於夏季，冬天的山裡更是沒草，如果一個冬天出去，羊群的膘息垮了，那就更不划算了。
「楊叔，等到臘月份的時候，就把這些寒羊母羊賣了吧」
張建軍給楊老四遞過去一根煙，隨後指著羊群裡面的那些寒羊母羊，也就是他去年六月份買回來的那些母羊說道。
「為啥？這些母羊從去年買回來到現在已經下了兩胎了，臘月份賣是不是有些可惜？」楊老四不知道張建軍是啥想法，直接問道。
「母羊下過兩三胎其實也行了，再餵下去以後就不好賣了，所以，還是見好就收吧」
張建軍漫不經心的說道，這當然不是他的心裡話，但沒辦法，在具體事情沒有發生之前，他現在只能這樣給楊老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