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狄雲將血刀老祖埋回了雪底。

  受到花鐵乾的刺激, 他和水笙原本都想換個地方掩埋屍體,但如果埋得太遠,花鐵干把人挖出來吃了, 他們也不知道,最後也只能作罷了。

  經此一役,狄雲下定了決心,翻出自血刀僧寶象手中得來的血刀經,每日勤練起武功來。雲出岫對他的覺悟很是稱讚, 精神好的時候,便陪他對練,給他餵招, 以讓他儘快熟悉這項武功。

  然而兩個人甫一交手, 他立時就發現狄雲內功渾厚,根基並不弱,只是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運用,出手顯得十分的笨拙。雲出岫有些納悶,不由詢問了一句:「教導你武功的師父, 難道只教了你內功,沒教你招式嗎?」

  他如何知道,狄雲如今的內功, 乃是丁典教授的神功神照經, 和他原本的武功並無關係。狄雲見識過江湖中人對神照經的爭奪之心, 也不敢對他提起此事,只得把師父戚長發教導他的「躺屍劍法」拿出來演練了一番,看得雲出岫一陣發笑:「這是什麼奇怪的名字!你的招式看著也好生彆扭, 倒像是把好好的劍招拆得零散, 全失了靈韻了。」

  聞言, 狄雲心中一動,又將當年在萬府中、他偶遇的一個老乞丐傳授給他的同名劍招演練一番,這下子,雲出岫舒展眉目,稱讚道:「這才對嘛,這劍法不錯,倒是頗有幾分詩韻在其中,我想想……你剛才說,第一招叫什麼來著?」

  狄雲忙道:「是哥翁喊上來,是橫不敢過!」

  他說的是湘西一帶的土話,聞言,不僅是雲出岫,連水笙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狄雲已在丁典的教導下識了字,也覺得臉上有些燒紅。雲出岫笑著說道:「不對,不對,應該是『孤鴻海上來,池潢不敢顧』。這句詩出自張九齡的《感遇》,是以孤鴻自喻,表明自己不屑與旁人同流合污,用在劍招上,也是極度自信的一招啊。創造這套劍法的人,能以詩文比喻劍招,一定是位博學多識的能人。」

  狄雲悶聲說道:「我師父……不過是個鄉下種地的老農,他一定是因為不識字,讀不懂這些詩啊詞的,連著劍招也學得不怎麼樣……一定是這樣!」

  他這樣自言自語,與其說是告知他們,其實倒像是在說服自己,只是對方心頭洶湧的思念之情,讓雲出岫默默閉上了嘴,沒有用此事調侃他。

  反而是一旁水笙沉默片刻,忽而問道:「可你若真不是血刀門的人,為什麼會是這幅打扮?又為什麼會和血刀老祖在一起,將我綁來這裡?」

  她語氣之中猶帶著疑竇,顯然是在懷疑狄雲說謊,後者一聽,登時氣血上涌,賭氣道:「你愛信不信!」說罷便背過身去,竟不肯再理會她了。

  這種時候,雲出岫就只能站出來當和事佬了:「怎麼了怎麼了?現在是內訌的時候嗎?我相信狄雲沒有說謊,水笙你也是,不要老是懷疑我們是淫賊了,要是我們倆真想要做什麼,那還用每天睡山洞外面嗎?」

  是的,因為水笙表現得很敏感,狄雲又一直住在山洞外,搞得雲出岫也不好跟小姑娘搶山洞住,乾脆和他擠在一塊,每天早上起來都被風雪埋了半身。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想念了一下丁楓,因為花鐵干不知去向,這幾日自己也不好再去見他,不知道以丁楓的聰慧,到底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圖呢?

  然而他們倆都是年輕力壯的男人,武藝又如此高強,水笙如何敢放下戒心?她心中甚至已經有了覺悟——倘若這兩人真敢對她動手,她就自刎當場,總要清清白白的去,不能污了自己父親的聲名!

  因為害怕花鐵干又來挖墳,他們再不敢走得離山洞太遠,在吃羊的同時,又解鎖了新的狩獵方式——狄雲或者雲出岫躺在雪地上,或是屏住呼吸,或是劃傷手臂,扮作死屍的模樣引得天際飛過的禿鷹雪雁前來啄食,隨後或是在它們靠近時將其抓住,或是在它們在空中盤旋的時候,讓狄雲用石頭將其打落,拔了羽毛,烤熟來吃,如此度日,轉眼又過了月余。

  這一日清晨,雲出岫還是如同往日一般站起身,抖落了衣上滿覆的白雪。這日陽光正好,照得雪地白茫茫的一片,正是「寒威千里望,玉立雪山崇」,他摸著腰間的雪玉冰王笛,心說此情此景,倒是很適合吹一曲笛子。

  因為花鐵干自上次逃跑後再沒了蹤影,或許已經死在了雪山某處也說不一定,他不似前些時日那樣警惕,看一旁的狄雲已經坐起了身,叮囑了他幾句,便沿著山谷往外走去,打算就近尋一處高地賞雪吹笛——然而還沒等他停下來,就聽到狄雲的一聲慘叫傳了過來。

  雲出岫立刻搶身回去,遠遠望見花鐵干一手拿著一把鬼頭刀,一手提著一把長劍,直朝著狄雲打去,後者手中並無武器,只得抄起一邊的木柴對敵,但如何能夠抵擋那對鋒利的刀劍?那木柴應聲而斷,花鐵干直接一刀劈在了他的身上!

  一邊的水笙見狀,登時目眥欲裂,幾欲慘叫出聲,看著狄雲在地上過了一圈,卻又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這才鬆了口氣,連忙把手裡的血刀扔了過去:「狄雲!接刀!」

  她竟然肯把這把刀給我,莫非是終於相信我了?狄雲有些慌亂的接住血刀,難免一陣胡思亂想,卻聽面前的花鐵幹道:「嘿嘿,水侄女,真是恭喜你,都是一家人了啊!你連血刀都給了他,還有什麼不能給他的?那另一個小白臉呢?莫非,我有了兩個侄女婿不成?」

  「你,你好歹也是個武林前輩,怎麼這麼無恥?!」不說水笙,狄雲就先氣得不行。然而就在他開口的剎那,花鐵干又是一刀劈來,他橫刀格擋,對方那刀卻只是在面前虛晃而過,又鬼魅一般劈在他的肩頭,若非他身上有丁典所贈的「烏蠶衣」相護,整條胳膊這便被砍下來了!

  他知道自己絕非花鐵乾的對手,只是想到身後的水笙,心中驀地生出一股勇氣來,不由大喝一聲,將血刀自右手換到左手,一刀劈下的同時,劈手給了花鐵干一個巴掌。花鐵干不料這呆頭呆腦的小子突然用出這樣精妙的招式,被他一擊得手,狄雲連忙跟著使出幾招劍招來,卻見花鐵干變了臉色,連連叫道:「連城劍法!這是連城劍法!」

  連城劍法?不是躺屍劍法?狄雲回想起一開始在萬家,他用老乞丐教導的這幾招打敗了師伯萬震山的徒弟,對方也說這是連城劍法……花鐵干無論人品如何,總是一方豪俠,見多識廣,難道他也會認錯?可若這是連城劍法,他自小學習的躺屍劍法,又到底是什麼呢?!

  狄雲這麼一分神的功夫,對面的花鐵干卻已拋開了雜念,不管他用的什麼武功,先要將他在此殺死!他方才看過一遍狄雲的劍招,便已有了應對的辦法,在狄雲攻來的時候,一腳踢開他手中的血刀,同時袖中刺出一柄鋒利的短|槍,連同他手中的刀劍一起,齊齊落在狄雲的身上!

  此招一出,尋常人便是有幾條命,也只有橫屍當場的份,偏偏他的刀劍都似打在石頭上一般,橫豎竟然刺不進去!狄雲一身破破爛爛的僧袍,實在不像樣子,花鐵干如何想到他身上有寶衣護體,這一判斷失誤,已是錯失良機——背後寒風呼嘯,是雲出岫的援手已到!

  這小子掌法出眾,最重要的是,他那寒冰一般的內力,在這樣寒冷的環境下,著實打得人夠嗆!花鐵干不敢同他硬碰硬,連忙彎下腰,就地打了個滾,把手中刀劍一扔,左手握住袖中短|槍,右手袖中劃出一截木棍來——原來這兩者接在一起,便是他慣用的長|槍!

  他手中長|槍一挑,極伶俐的耍了個槍花,回身就是一記回馬槍!左突右刺之間,便將雲出岫逼得停住了腳步,差點被槍|刺中小腹。若是其他人,空手對長兵,都是極端的劣勢,雲出岫卻只是冷笑一聲,旋即抽出了腰間的雪玉冰王笛。

  清冽的笛聲一響,這片寂靜的雪原上,忽而就平地颳起了一陣寒風。漫天飛雪伴著狂風,將他捲入其中,隨後,伴隨著他伸手一指,好似得到了指令一般,猶如出籠的猛獸一樣朝花鐵干撲了過去!

  「你……」花鐵干一句話都還沒說出口,便已經被冰雪吞入其中,雪風不斷撕扯著他的衣服和頭髮,吹得他連眼睛都睜不開。他拿著槍左右揮舞了一陣,自知想要殺死這三人已是不能,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仍是第一時間想要逃走,只要離開這裡,他總還能再找到機將他們挨個兒殺死,一定可以——

  「噗嗤。」一把劍穿透風雪的屏障,從背後精準的刺入了他的心臟。這是突然出現的、如同鬼魅一般到來的第五個人,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又是何時步入了戰局,但他只是冷漠的把劍自血肉中抽了出來,靜靜的望著花鐵干癱倒在地。

  風雪停歇。陽光又一次溫柔的灑落在了地面上。

  雲出岫已經高興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丁楓,你來的正是時候!」

  那年輕人望著他的笑臉,只是微笑著朝他抱了抱拳:「公子過獎了。」

  (本章完)

  作者說:下章離開雪山了。

  老原掉線這麼久終於要回來了……

  話說大家是都看過老溫的說英雄啊四大名捕啊的小說電視劇還是單純因為逆水寒遊戲太火了,感覺好多人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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