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告辭
顧曜瞳孔一縮,身子一震,一團火冒起,將信燒的乾淨。
「胡言亂語,什麼一模一樣,東明達他娘也不過才三四十,哪可能見過百年前的人。」
方法青將葡萄放到地上,讓希言自己吃,看著顧曜的模樣,清清嗓子道:「顧曜,我是來告辭的。」
顧曜回過神,想起他剛進來的時候就說了,急忙收斂心神:「方叔,你是要回上清派了嗎?」
方法青頷首:「是。」
他站起身,遙遙看著三清像道:「我來到清水縣差不多十年了,加上之前在其他地方遊歷任職,離山近二十年。」
「二十年來,修為寸步未進,如今,也差不多該走了。」
二十年修為寸步未進?
顧曜吃了一驚,方法青今年也就四十出頭的年紀,這豈不是說,他二十年前就是練炁化神圓滿的境界?
這也是上等的資質,怎麼會二十年沒有絲毫進步?
他剛想出聲詢問,就聽到方法青道:「我來到此處時,你大約六歲,雖是個孩童,卻成熟的可怕。」
「一晃十年,我也算看著你長大,除去你的修為,你的心性和脾氣,我也算看的明白。」
「這茅山道觀的名字,初來時我看的很是惱火,後來聽著你日日在我耳邊叫著,反倒是習慣了。」
顧曜羞澀的笑了下:「那是方叔你脾氣好,換成張大人,我可不敢這麼叫。」
方法青轉頭看向顧曜:「二十年前,我也勉強算個天才,但因為心有魔障,道心不通,這才入了靖夜司。」
「如今,卻是到了不得不面對的地步。」
顧曜想起此前宗源帶著紅白雙煞襲擊靖夜司,在他面前說出聖人盜之名時,方法青那失控的語氣,小心問道:「因為聖人盜又出現了?」
方法青承認道:「對,我的爺爺也是聖人盜的一員,百年前聖人盜被剿滅,他回到了上清派被圈禁,但還是念念不忘,甚至還想著聯繫當年同樣被放過的人,重起惡事。」
「最後,他成了上清派的恥辱,三十年前,就在我的眼前,被天雷擊為灰燼。」
你的爺爺?三十年前,也就是你十歲,聖人盜可是百年前啊,這你爺爺和你父親都是晚婚晚育啊。
顧曜心裡吐槽了一句,聽著方法青要說什麼。
卻沒想到方法青突然話鋒一轉:「我爺爺藏著許多畫像,和在侯家地底的畫像完全一樣,你師父和其中一人長的很像,十年前第一次見到你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顧曜心一沉。
當時在地底,他因為老道的畫像心頭大亂,完全忘記了方法青是見過老道的。
勉強擠出了個笑容:「那您為什麼不抓.」
「打不過。」方法青很誠實,「三個原因,一是因為打不過,紅白雙煞都能封印的人,整個廣陵府的修行者聯手夠不夠他殺都是個問題,這是主要原因。」
「二是,那人死了。」
顧曜心裡突然有些後悔,沒把信看完就燒掉,真是太衝動了。
「那個和你師父長的一樣的人,在百年前已經死了,所以我一直懷疑,你師父和那人是親兄弟或者父子什麼的,但我在這兒暗中觀察了十年,他表現的像是個普普通通的老道人,沒有絲毫惡行,所以我不能抓。」
「三是我想知道,我爺爺到死都念念不忘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雖然上清派很多人說我爺爺是入魔了,但我相信他是清醒的,他想追隨的人,應該是個英雄。」
「你師父即便不是那人,但或許也能看到一點影子。」
顧曜低聲道:「原來如此。」
方法青深呼吸道:「其實我本來是想勸你不要太過於追尋曾經的聖人盜,畢竟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一切都被封藏掩蓋。」
「但走進這裡之後,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啊?」顧曜有些驚愕。
「這裡是你和他的家吧,每一個凳子,每一個桌子,都是你們自己做的吧?」
「嗯,這個是老頭做的,這個是我做的,這個是他做了一半,扔給我做的.」
方法青看著顧曜指著院內的桌凳一個個說出來歷,沉默了會:「既然是家人,就不要懷疑他,你是他的傳人,接他的衣缽,承他的因果,天經地義。」
「既然想追尋過去,那就堅定的走到底,相信他是個英雄,就不要懷疑他是個惡魔。」
「我相信老頭不是壞人,如果是壞人,我也不可能還活生生的坐在此處。」顧曜堅定道。
對啊,老頭怎麼可能死了?如果他是個鬼,怎麼可能憋的住不吃了我?
一定是個和老道關係極其密切的人。
等他回來我就問他。
方法青注視著顧曜:「相信了,就要相信到底,不要與我一樣,因為一些事一些人,就動搖信念。」
看著顧曜點頭,他拍了拍道袍:「你比我想的還要成熟,我今日來,或許是白來了。」
「哪裡,方叔你今天的話我會牢記的。」
「不叫小方了?」
顧曜訕訕一笑。
方法青起步走到觀門前,回身看著顧曜道:「我回去之後,或許這輩子就終老山上了,清水縣十年,除去你們,關於聖人盜,我還發現了一點線索。」
顧曜脫口而出:「侯家?」
方法青露出意料之內的神色:「我就知道你發現了。」
「我也不說其他的,只告訴你幾件事。」
「加入聖人盜的那人,叫侯生金,他將自己的兒子孫子都廢掉了,還給自己的血脈下了咒。」
「侯家世世代代,最多只會有兩個兒子,生出兩個兒子後,就再也不能生出子嗣了。」
顧曜立刻想起了侯老爺,十八房小妾,也只有兩個兒子。
本來他以為是侯老爺的正妻擔心分家產,所以用了藥物,後來以為是因為那房內被設置了奇門陣法,精氣被剝奪吞噬了的原因。
原來根源在這。
這侯生金當真是狠人,對自己的血脈下這麼毒的咒。
「兩個兒子,一個守家業,一個要麼當廢人,要麼被趕出廣陵府,出外闖蕩,生死由命,無論闖出多大名頭,都不能再回來。」
「世世代代不能修煉,不能進入臨安府。」
「這些舉動,可以說明侯生金絕對是個極其理智聰慧的人,甚至他很早就對聖人盜失去了信心,擔心聖人盜的殘黨會對他的血脈下手,所以才會用這麼殘酷的手段來保證血脈的存續。」
「不會是擔心靖夜司或者朝廷對他後人株連嗎?」顧曜問道。
方法青沒回答,只是搖搖頭,似乎在說不可能。
「侯生金能那麼早為自己的血脈準備出路,應該沒那麼容易死。」
他從懷裡取出個小小的木葫蘆,扔給了顧曜:「送你了。」
「張大人或許脾氣不好,思維怪異,司首或許性格彆扭,難以捉摸,但.你可以永遠相信靖夜司。」
方法青說完後,大踏步向山下走去。
顧曜握緊葫蘆,走到觀門前,希言坐在他腳旁,一人一狐看著方法青的身影逐漸消失。
許久之後,他輕輕嘆了口氣:「熟悉的人,又少了一個。」
希言嗷了一聲,伸出一隻爪子扯了扯顧曜的袍子。
「嗯。」
「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