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上路
顧曜盯著大腦袋:「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什麼叫比死了還慘?」
全知道聽到這問題,咧開嘴狂笑不止:「哈哈哈,善淵,你徒弟原來什麼都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在歡天喜地的給你準備辦升仙大會啊?」
老道陰著臉,沒說話。
顧曜扭頭看向老道:「老頭,師父,什麼意思?你瞞了我什麼?」
老道別過頭,避過了他的視線。
顧曜猜測道:「嗯?成仙是騙局,所以司首和天師都沒有成仙,你也是被迫走出這一步?」
全知道狂笑不停,似乎對於老道的樣子很是滿意。
「還是什麼?你都要飛升了還瞞著我?」
全知道的笑聲太過刺耳,顧曜抬手,火行雷揮出,砸在它的大腦袋上。
「啊!天心雷!」
全知道發出一聲悽厲哀嚎,那銅鼎在台子上瘋狂旋轉,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銳之聲。
老道轉過頭,抬起手,一道金光射出,將全知道再次釘在了牆上:「你說,你來說!」
聞言顧曜看向憔悴的褪色了的全知道:「說啊,你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
全知道吐出一口黑氣:「你們師徒兩,可真是好樣的,就知道欺負我這老實人,不過,哈哈哈,念在你要成仙了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哈哈哈。」
它又狂笑幾聲,注意到顧曜似乎又想要動手了才急忙喊道:「小娃子,不要急,讓我來給你慢慢說。」
「不過這事,說不出來,更說不清楚,我就給你看一眼,能看懂多少,看你悟性了。」
它雙眼中綠光一閃,一張畫著人體五臟六腑的土浮現在空中。
「嘿嘿,道士的修行,是煉精化炁,練炁化神,煉神反虛與煉虛合道。」
「前面的好解釋。」
它說話間,那人形中五臟六腑的位置,浮現各不相同的光芒,還有一道道微末彩氣在人身內流動。
「這五臟是人身轉化五炁之地,心屬火,肺屬金,肝屬木,腎屬水,脾屬土。」
五臟的顏色閃爍,變的即為明亮。
顧曜有些不耐煩了:「這些道理,我六歲就知道了,你快點說正事。」
全知道說道:「小娃子你心可真是太急了,這麼著急,會出事的。」
顧曜抬手,火光閃耀,全知道這才急忙說道:「五行之炁匯聚,凝出神魂,神魂繼續汲取五炁,凝實神化,再走出人身,接受陰風詭火陰雷溺水磨鍊,這就是練炁化神與煉神反虛。」
「當完全度過四劫,便是陽神的雛形,但也算不上陽神你別著急,這後面的事,需要你自己悟了。」
全知道閉上了嘴,反而是那人形圖變化不停。
五種色彩的炁凝聚,化成個小人,從圖畫中走出。
而四周的耳報童子突然跑路過來,齜牙咧嘴的裝成兇惡的鬼神。
小人走入耳報童子中間,作出張嘴吞吸空氣的樣子,身體逐漸變的黑暗,凝實的身體再次變的虛彌,與耳報童子有些相像。
在快要變的漆黑如墨時,小人又突然飛起,懸在空中,無數小小的絲線出現,抽打在它身上,似乎是代表著雷霆鞭撻。
小人身上出現了全新的白色,黑白交融,化為金色。
顧曜看了看老道:「這就是陽神的修煉?進入鬼界,與飛升天空?」
全知道臉上的笑容越發誇張:「繼續看。」
小人逐漸變為純粹的金色,四周中的細絲消失,在完全變為金色之後,開始不斷壯大,金色越來越刺眼,就在此時,一道粗壯無比的鐵鏈垂下,鎖住了它,將它往更高處拉。
小人掙扎著,繼續變大,同時努力扯動鐵鏈。
「小人沒有想要掙脫,而是將鐵鏈往下拉,所以,這鐵鏈應該是不能掙脫的東西,是天道?」
一道道鐵鏈垂下,不斷抓住小人,小人最終無法抵抗,被拉至房梁處,在顧曜的注視下,被鐵鏈嘶的,五馬分屍。
小人的身軀盡數粉碎,化作無數金色的光點,消失在空中,只有個頭顱,還飄在天上。
全知道怪笑道:「有些事不能細說,反正就是這個意思。」
顧曜看向老道:「飛升的意思就是,你的陽神之軀會消失,但你的意思還存在?」
「所以所謂的仙界是假的,根本不存在?飛升之後,面對的無盡的虛無,只能看著人間?不,甚至連人間都沒得看?」
老道長嘆口氣:「別問了,因為到底怎麼樣,我們也不知道,這只是我們的猜測。」
全知道出聲道:「小娃子,想想神打之術,為什麼那些大派弟子請神一定能請下來?即便是數百人同時請一個仙人,所有人也能同時得到力量?」
「難不成仙人在仙界就沒什麼其他事做,就整天等著自己的後輩求助?」
「再者,既然能借力,那為何不下凡?為何不夢中授法?為什麼成仙之後,就好像成了神機傀儡一般?」
「仙人的疑點實在太多了。」全知道看向老道,「善淵,看到你要走到這一步了,我可實在太開心了,我在這兒一百年,當鬼也當的不開心,如今,總算是聽到好消息」
它話還沒說完,顧曜便是一記火雷砸了過去。
「老頭,你」
「別說了,沒有其他選擇,這是我必然的結果。」老道搖搖頭,「況且我也說了,這只是我們根據人間推測的,不等山頂,怎知巔峰之色,不親眼見到,哪知道事實如何?」
隨即他看向全知道:「說說那什麼淮南王吧。」
「那沒什麼好說的,現在的淮南王現在不過十歲,雖然有個王侯位,但也就是圈裡的豬,哪天沒用了,也就殺掉了。」
顧曜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情,冷靜下來:「他和當年應天府的淮南王是什麼關係?爺孫?」
「對,孫子,他爹來了洛陽後不久就溺死了,所幸有個兒子,這麼多年來,也就是鎖在王府里。」
「那趙國公呢?」
「趙國公可就厲害了,你問我有沒有個名叫洛的,國公府上剛巧有這麼一位,和純元道關係挺好,年紀大約二十出頭吧,修為也不錯,名字就叫趙洛。」
「那大概就是他要殺我了。」顧曜眉頭一鎖,「你說國公府很厲害,厲害在何處?」
「各方面都很厲害,如今的趙國公,還是上代皇帝的岳父,現在他的孫女,也在這代皇帝的後宮裡當貴妃,兒子孫子,基本個個都是人中之龍,大權在握,堪稱一手遮天。」
全知道轉了轉腦袋:「某些意義上,他們可比這代的皇帝,還像皇帝呢。」
老道出聲道:「不要擔心那什麼趙國公,去問其他的。」
顧曜看了眼老道:「你別亂來,那個趙洛和殺手,我自己處理。」
隨即看向全知道:「我要知道樂生、寶田、鴻羽三個野茅的事。」
「不知道,三個無名小輩,修為很弱,我不關心。」
全知道看著他:「雖說我的名字叫全知道,可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我都關心的。」
老道抬手,手作龍爪樣,一股吸力傳出,將全知道吸了過來。
單手握住銅壺,他看著大腦袋道:「說,不然,我就把你和這銅壺融為一體。」
全知道頭轉了轉,看了看四周:「善淵,那三個阿貓阿狗手裡,有個對你也有用的術法,你不試試去拿嗎?」
老道眯起了眼。
起風了。
老道的袍子開始了瘋狂的抖動,頭髮、鬍鬚也開始晃動不已。
全知道似乎是感覺到了殺意,急忙喊道:「善淵,我沒騙你,那三個阿貓阿狗手裡,是有個好東西,對陽神也有用,對於如今的你,應該也有大用。」
「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訴你,不然,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老道五指用力,銅壺逐漸變形,全知道的面色也逐漸變為了青紫色。
「我不太喜歡被人威脅,來這裡的目的,本就是要送你去死,至於你說的東西,我,不,感,興,趣。」
一道綠色的雷電,從全知道體內冒了出來,如同火焰一般,充斥了它的全身,銅壺之上,浮出了一道道符籙。
顧曜此刻才看出來,那銅壺居然是用無數符籙做成的。
此刻,在社令雷下,銅壺之上的符籙盡數顯現,化為灰燼。
全知道沒想到老道居然是真的來殺他的,本就巨大眼睛瞪得好似銅鈴,眼球凸起,好像能從眼眶中滾出來一樣。
「當年故人不多了,我想來想去,你留在這兒早晚要成個禍害,特意買了點你最愛的安魂香來當你的斷頭飯。」
社令雷愈發狂暴,銅壺已經消失了,露出了全知道的身軀。
它的身體,居然是個類似蛇,不,蚯蚓一樣的東西,此刻在綠色的雷霆中抽搐。
「善淵,你.混蛋」
全知道掙扎著,巨大的頭顱開始了蠕動:「你」
老道嘆了口氣:「因果因果,當年是我將你封印在這兒,如今還是我送你上路,合情合理。」
「斷頭飯吃完了,我會讓我徒兒每年給你燒紙,算是還你今日解惑之恩。」
他的手陡然縮緊,綠光突然膨脹,又猛然收縮,巨大的腦袋好像個被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就耷拉了下去,全身都在綠光中不斷萎縮蜷曲,最後變為黑氣。
屋內其他的鬼怪此刻發出驚恐的叫聲,四散而逃。
老道張開手,單手一拍,一股巨大的力量沖天而下,壓力下來。
顧曜只感覺自己周身風起雲湧,灰塵四起,等到灰塵平息,這院子已經變為了平地。
整整齊齊,光滑無比,一個凹痕凸起都沒有。
老道雙手背後:「走吧,回去了。」
顧曜急忙跟上:「老頭,你這是?」
「送該走的人先走,既然我要走了,這人間裡,我那一代的殘渣,也該掃乾淨了。」
「可是聖人盜」
「那個傢伙,就讓他躲著吧,我師兄與司首,不還沒死嗎?留給他們吧。」
老道打斷了他的話,來到進來的地方,單腳跺地,這裡的一切好像腐敗了一樣,不斷破敗,剛剛才打出來的平地,開始潰爛,一團團黑氣升起,融入空中。
幾息之後,兩人重新出現在了巷子裡。
「走吧,回客棧。」老道說著,抬腳向客棧走去。
顧曜跟在他身後:「老頭,你剛剛為什麼不讓他把那三個野茅的事說明白?或許真有什麼東西,能讓你.」
「顧曜,你要知道一件事,修行雖是我們的前輩,一步一步摸索出來的,修行的方法雖然各有不同,但最終,殊途同歸。」
「要想改變最後的結局,需要的是改變我們頭上的天,腳下的地。」
老道很是平靜:「僅僅一個功法,什麼都做不到,你若是當真想要改變一切,需要像我們一樣,有著重塑一切的勇氣,去做一個個天地不容的計劃。」
顧曜低聲道:「再造鬼國,新立輪迴,改天換面,重設仙界。」
「.對。」
「你們當年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想要這麼做的嗎?」
老道遲疑了下:「不是,只是單純想要做件大事,或許我的師弟,他是有著這樣的信念吧。」
「跟我說說你師弟吧,我只知道他是當年的核心與領袖,最後死在了閣皂山。」
「沒什麼好說的,我們的事,都沒什麼好說的。」
老道的聲音有些小,只是這麼說著,就逐漸沉默了。
走了許久,他才突然開口道:「他是張家嫡系,祖天師的後人,與我不一樣,我是天資出眾才改姓入張。」
「他比我小四歲,天性活潑,什麼都要試試,師兄弟四人中,他與我最為親近,原本我們在山上,過的很開心,也很單調,每日修煉.」
老道慢慢的講述起了他師弟的故事。
不過,也可以說是他的故事。
正如他所說,故事其實很單調。
龍虎山的道士,絕大部分三十歲前,只會有兩件事。
讀書與修行。
只不過他的師弟,有些跳脫,二十出頭便溜下山去參加了天資測評,震驚了天下。
「他與我們其實一點也不同,作為純粹的張家人,他是默認的下一任天師。」
「可是,他下山之後,眼見天下人生老疾苦,野茅蹉跎求道,生出了大逆不道的想法。」
「結果就是那樣,他死了,死在師兄和司首的手上,也可以算死在我的手上。」
「生時璀璨如驕陽,死時黯淡如螢光。」
「屍首被我們最小的師弟接回,甚至沒能葬回天師府,只是埋在了鴻鵠山。」
「他曾是驕傲,但最後卻成了禁忌,連名字都被消去了,大概就是我這個樣子吧。」
老道的聲音有些悲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