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護工走了進來,說道:「您母親的情況怎麼樣了?」
女兒的目光從手裡的日記本轉移到病床上的母親,「還是那樣,呼吸很虛弱。」
護工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聽說還有幾小時颱風就要來了,我要回一趟家,把兒子送到我姐姐那裡去,所以要離開一段時間,可以嗎?」
女兒點點頭,說道:「沒事,你去吧。」
「好,我最多一個小時就回來。」護工整理好自己的東西,走之前不忘囑咐一句,「要是有需要,你們可以呼叫護士過來。」
「好,我知道了。」
護工走後,女兒繼續讀起了日記上的內容。
這時候,方遠轉過腦袋向後看了看,目光所及之處,觀眾都還穩穩地坐著。
這就好,因為敘事節奏平緩,他總擔心有很多觀眾看一會兒就不看了,要是首映都出現大範圍離場現象的話,正式上映的時候只會更加糟糕。
還好,現在距離開場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還沒有幾個觀眾選擇離開,而且留下的所有人眼睛都緊緊地盯著銀幕,看起來他們已經被劇情所吸引了。
方遠略微放下心,轉過身子,繼續看起了電影。
得益於影評人的職業習慣,謝林留意到「颱風」這個詞語已經出現兩次了,前後還間隔了這麼長時間,要說是無意的安排,或許在其他導演那裡還有可能,但方遠這麼喜歡摳細節的導演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颱風在後面一定有作用。
他暗暗記住了這個點。
隨著病房中的女兒又讀起了日記,視角放回周明的身上。
每個周日,家屬們都會來探望老人,這是老人院的傳統。
在一個看上去十分尋常的周日裡,家屬們又齊聚老人院,大家都聚在院子裡閒聊著。
周明走出房門,注意到街邊有個中年男人一直在看著自己,不過他並不認識那人。
見周明發現了自己,男人快速走開了。
台下的汪念認出了這個男人,說道:「哼,算他還有點良心。」
男人就是周明的親生父親張柯,在遺棄了兒子數年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前來看望,不過他沒有勇氣和兒子相認,只能站在遠處默默地注視。
男友說道:「其實他也不是什麼壞人,之前不也沒捨得把孩子扔進河裡嗎?把孩子放下後,還在房子外面等到有人發現後才離開。」
「他遺棄了自己的兒子,這還不算壞啊?再說了,他明明答應了老婆,要給兒子一個容身之所,卻違背了自己的誓言,這人太壞了。」汪念越說越氣。
男友想了想,說道:「還是要看時代背景吧,當時的人們普遍很愚昧,也不懂科學,把畸形兒看做不祥的象徵,所以我覺得在那個年代,他的行為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你太狠心了,他拋棄的可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這種行為當然不能被原諒了。」或許是天生的母性,汪念此時顯得有些生氣。
男友這時才反應過來,跟女朋友講道理是不現實的,要講感情,趕忙說道:「對對對,我錯了,我錯了。他拋棄兒子,絕對算個混蛋,大混蛋……」
銀幕上,周明沒有對路旁的男人多加留意,此時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小女孩吸引了過去。
女孩名叫戴汐,是來看望自己奶奶的。
她穿著棕色的長外套,裡面是米色的長裙,還帶著一頂帽子,長發披在肩上。
當時周明正和她的奶奶閒聊著,戴汐跑了過來。
「奶奶,你看。」她說完以後,在原地轉著圈,髮絲在空中四散飛舞。
剛看到她的第一眼,周明就情不自禁地被她純淨的眸子所吸引了。
儘管外表差異巨大,但兩人的年齡其實差不多,很自然地就親近起來,一路從院子裡聊到餐桌上,他們的話題還沒有說完。
直到養母周莉趁著人多,站起來向大家宣布了一個好消息:她終於懷孕了。
聽到這個消息,周明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雖然年紀不大,但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世,他有些擔心,如果養母有了親生兒子,還會像之前那樣對待自己嗎?
不過小孩子的心思總是轉變得很快,再加上剛認識了戴汐,所以周明暫時把這事拋在了腦後。
晚上,他和戴汐還有沒玩夠,兩人偷偷地躲在廚房裡聊天。
聊著聊著,戴汐對他的臉產生了好奇,於是伸手摸了一下,這一幕恰好被推門進來的奶奶看見了。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給我出來,回去睡覺去!」她奶奶大聲呵斥著,將戴汐帶出了廚房。
奶奶顯然是以為周明對自己的孫女做了什麼,於是大聲罵道:「你們不應該在一起玩!周明,你該感到羞恥,你這個混蛋!」
然後她們離開了,只留下耷拉著腦袋站在原地的周明。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春心剛剛萌芽就被無情地踐踏,他很是失落,愣愣地盯著地板。
聽到動靜的養母走了出來,嘆息道:「你天生就跟其他的小孩不一樣,有著大人的外表,內心卻還是個孩子。唉,別人是不會明白你的不一樣的。」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媽媽?」周明抽泣著問道。
養母也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只好把兒子抱進懷中,輕聲安慰。
看到這裡,謝林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一個同學。
那個同學天生腳就不方便,走路時有些跛腳。上小學的時候,班上一幫小孩子不懂事,很多人有意無意都笑話過他的殘疾。
現在想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也許當初笑話他的小孩只是無心之舉,說過之後連自己都忘了,可這樣的事卻會給別人造成很深的傷害。
反思了一番自己當初的行為。
謝林忍不住又想,等會該怎麼寫影評呢?
可以寫的點好像有點多,無論是電影新奇的設定,還是方遠雙視角的敘事方法,又或者寫電影中所鼓勵的勇敢踏出舒適區,還可以根據剛才這個片段提倡關注殘疾人。
能寫的點太多了,可是電影放映還不到一個小時呢,後面肯定還有很多內容,到底該怎麼選擇呢?
謝林第一次發現,原來給一部好電影寫影評也是這麼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