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收工。」
又是一天中午,方遠宣布收工後,群演和工作人員們都在排隊領著盒飯。
一旁的吳立看著別人碗裡大塊大塊的紅燒肉,再看看自己這寡淡無味的蔬菜沙拉,朝方遠抱怨道:「方導,能不能不吃這玩意兒了,每天中午都是沙拉,我現在看見綠色的東西都反胃。」
方遠瞥了他一眼,「這才幾天啊,昨天上稱,體重都沒減下來,繼續吃吧你。再說了,你看人家柳冰怎麼沒這麼多抱怨。」
聽到在夸自己,低頭「吃草」的柳冰揚起下巴,「就是,吳老師,你看我吃起來也沒什麼感覺啊。」
唉。
吳立嘆息一聲,用叉子叉起幾片青菜,認命似地往嘴裡猛塞。
昨天才進組的張毅走了過來,「方導,我這妝怎麼樣?」
這時的他臉上滿是皺紋,看起來像是老了幾十歲。
方遠走近看了一下,「沒問題,就這樣吧。」
幾人坐下閒聊著,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下午,劇組又忙碌起來。
馬上要拍的戲是男主的父親身患絕症時日無多,於是到養老院尋找自己的兒子,想讓他繼承家業。
開拍前,方遠再檢查了一下張毅的妝,「行,沒問題,準備開拍吧。」
場記打板。
「開始。」
方遠坐在監視器後,下一秒,吳立的身影出現在畫面里。
他剛剛洗完澡,穿著浴衣回到房間。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他表情有些傷感。
自己的身體一直在變化,頭髮越來越黑,嗅覺和聽覺變得更加敏銳,手腳更加靈便。
身邊的人都在慢慢變老,只有自己獨自一人越來越年輕,到最後孤零零一個人。
懷著傷感的心情,吳立穿上衣服。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
張毅推開了門,他看著比自己還要年輕的兒子,輕聲問道:「還記得我嗎?周明。」
吳立略微思索了一下,想起了這個男人的名字,「當然記得,張先生。」
他注意到張毅拄著拐杖,「你的腿怎麼了?」
「發炎了而已。」
攝影機這時給張毅的瘸腿來了個特寫,然後鏡頭向上移動,在他蒼老的臉上停下。
「停,其他人暫時休息,老張,過來一下。」
方遠突然叫停了拍攝。
「方導,怎麼了?我演得不對嗎?」張毅有點緊張。
「是有點,來,我們看一下回放你就知道了。」方遠拉著他在監視器後坐下,然後回放剛才拍下的片段。
「之前沒有特寫還看不出來,這,你看你的眼神。」方遠反覆回放這一段張毅臉部的特寫,說道:「這時候的他身患重症,所以一開始眼神應該是疲憊的。但是看到自己久未謀面的兒子,這時候眼神里應該有種希冀或者生機才對,可是你的眼神沒有變化,」
張毅點點頭,「嗯,我調整一下。」
要表演出眼神的變化,聽起來簡單,但真要做起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張毅自己琢磨了一會,還是達不到方遠的要求。
吳立在一旁打趣道:「眼裡要有希冀,這簡單啊,像我一樣連著吃好幾天的蔬菜沙拉,然後突然看見別人在吃紅燒肉,保管你眼裡都是希冀。」
對於這個明顯不靠譜的注意,方遠卻表示了贊同,「誒,這是一個好辦法,老張,你可以想像一下,把自己代入那種情況嘛。這叫什麼來著,體驗派?」
代入進去?
張毅半信半疑地點點頭,然後閉上眼睛,想像自己被餓了好多天,肚子裡空空如也,整個人餓得都快不行了,這時候面前忽然擺上一桌熱氣騰騰的美食。
想到這兒,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直注意著他的方遠頓時眼前一亮,趕緊說道:「好,就是這種感覺,老張,保持住。」
趁著張毅還沒忘記這種狀態,方遠趕緊開拍。
「來來來,各組準備,馬上開拍。」
成海市。
柏行自從經歷了電影的票房失利後就仿佛一蹶不振,現在整天就是一門心思地在酒吧夜店各種玩。
這天晚上他又叫上了幾個朋友,去夜店裡嗨皮。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下,柏行跟著人潮肆意扭動著身體。
忽然,一股尿意襲來,他拍拍自己的朋友,「我去上個廁所。」
朋友轉過身,沒聽清楚他說的什麼,大喊道:「啊,什麼?」
柏行加大了音量,「廁所!」
「哦,好,知道了。」
他搖搖晃晃地來到廁所,一邊放水,一邊摸出了手機。
「柏宏達欲報兒子折戟之仇,將用新片狙擊方遠。」一行大字出現在新聞上。
什麼?
柏行激動之下,水柱都斷流了,趕忙提上褲子就往家走。
柏宏達響噹噹一個大導演,當然有自己的豪宅。
他在公司里忙了一天,剛回家還沒休息上一會兒,門鈴就響了。
打開門一看,是自己整天不著家的兒子回來了。
「你今天怎麼想起回來了?沒錢用了吧,我……」
柏行喘了兩口氣,說道:「爸,你是不是要拿你的新電影去狙擊方遠?」
柏宏達皺起眉頭,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當時談這件事的時候只有自己和潘總在場啊,這消息怎麼泄露出去的?
「新聞上都有了,你看。」柏行拿出手機。
柏宏達接過手機,還真是,網上這方面的新聞不少,都在傳自己要給兒子報仇,所以要拿新片去狙擊方遠。
不過這些新聞都沒說消息具體是從哪來的,只說是知情人士提供。
如果只是一兩個媒體這麼說,那還有可能是潘總手下人泄密了。現在一下子就傳得鋪天蓋地,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至於這個幕後推手是誰,柏宏達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肯定是潘總想藉機給遠程影視施加壓力。
想明白其中關節以後,他頓時放心下來,拉著柏行往屋裡走,「走,進屋再說,一直站在門口乾嘛。」
柏行一邊走,一邊還在追問,「爸,這消息真的假的?你到底是不是要狙擊方遠啊?」
「進去再說。」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柏宏達給兒子講清了事情的原委。
柏行聽完以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什麼話就說唄,在哪兒一會張嘴一會閉嘴地幹什麼?」
「爸,別小瞧方遠,這人不一般。現在公司這麼宣傳,我擔心你到時候吃虧,要是票房輸給方遠,或者說差的不多,那你不就成他墊腳石了嗎?」
「什麼墊腳石。」柏宏達看著兒子,瞪大了雙眼,「你啊,輸給他一次之後心氣就沒了,也不想想你爸我是什麼人,還擔心我們倆票房上拉不開差距?我不碾壓他就算他方遠運氣好了。」
一番斥責下,柏行也緩過神來了,心想:可能是我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沒有準備,所以才一下子慌了神。我爸成名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會輸給一個拍電影才兩年的新人呢?
話是這麼說,可是他內心始終有種隱隱的擔憂。
應該,不會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