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養編劇？」
沈鋒看著剛從坎城回來的胡方，這傢伙終於憋不住了？
「您覺得這個切入點行不行？」胡方有些緊張的看著老闆，雖然自己已經是娛樂圈炙手可熱的大V，無數明星導演的座上賓，但面對沈鋒，還是戰戰兢兢。
「說說為什麼？」沈鋒品口茶，輕鬆道：「想要拯救國內好劇本荒？」
「嘿嘿嘿，沒那麼偉大。」胡方暗自鬆口氣，賤笑道：「您說電影產業鏈太長，水又特別深，我感覺這個切入點和痛點還是有潛力可挖的吧？」
沈鋒重新打量眼前的胡方，曾經的小弱雞不知不覺也成長到有獨立想法了，朕很欣慰。
「您可能不知道，朝陽區左家莊有一座影視專門用來安置編劇的七層小樓，叫上康城公寓，號稱編劇的監牢！」
胡方笑道：「裡面的生活一般人難以想像，既是名利場，也是創作監獄。一幫大大小小編劇在那裡封閉式創作，沒交稿之前，吃喝拉撒都不能出門。」
「《英雄》和《鬼子來了》的史健全……《溫州兩家人》的高滿洲……還有很多現在熱門網劇的編劇們……」
沈鋒靠在沙發上，平心而論對於娛樂圈還真不太了解，只是聽說水很深，林子大什麼鳥都有，這才是至今仍在觀望的原因。
「哎，有的人終身做槍手得不到署名權、有人編的電影即將開拍卻臨時取消最終稿費打水漂、更多是抄襲他人劇本以換取生存稿費的吸血鬼們……」
「這幾個月跟他們接觸聊天，只能感嘆一句話……」
「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胡方嘆口氣，搖搖頭道：「您是沒去過那個地，屁大點地方，擠滿大大小小影視公司，從辦公室扔個土豆，就能打到某個編劇的腦袋上。」
沈鋒不解道：「賓館有的是，為什麼選那個地方？」
「您是不知道這行又多亂！」胡方無奈道：「一套房的月租七八千，通常30集電視劇，老手三個月就能搞定，滿打滿算三萬就能搞定吧？」
「可您知道遇見一個能按時交稿的編劇有多難嗎？」
「拖十天半個月稿還好，很多人熬不住，拿完百分之二十定金，人間蒸發了！」
「甚至有甲方直接罵街：這幫孫子太壞，必須盯著。無賴什麼樣，他們就什麼樣。」
沈鋒有些吃驚，不是號稱編劇是影視產業鏈最弱勢的群體嗎？
「前幾天跟一個編劇喝酒，他現在的老闆是李亞鵬的哥哥李亞偉，硬生生把他關在樓里兩年多，現在一個本子都沒憋出來。」
「曾經也是985名校古典哲學高材生，畢業一腔熱血投入編劇行業，結果發現影視公司你丫的跟機關一樣？」
「每天陪著老闆到處應酬，見各種各樣奇葩，從11點喝到夜裡十點，伺候完老闆，還要暈乎乎看策劃案、劇本，提出修改意見……」
「狗腿子熬了一年多，終於有導演找他談項目，當時都樂瘋了，以為人生巔峰馬上到來……」
「結果居然是當槍手！」
胡方見老闆很有興趣，趕緊喝口咖啡，繼續道：「每集兩萬，說白了人家知名編劇通過關係拿到項目，自己幹不了，分包給其他小編劇，根本沒有署名權。」
「這樣的大編劇行話叫開會編劇。」
沈鋒微微一笑，挺形象。
「沒辦法，狗腿子一年早就把骨子磨沒了，槍手就槍手，最少能見到回頭錢。」
「又折騰兩年多，一個大活沒見到，各種狗屁懊糟事，最後一氣之下，搬出編劇樓，決定單幹。」
「當時感覺老子解放了，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但真的輪到他自己面對導演和項目時，才特麼的發現這個圈子有多糟糕！」
胡方深吸口氣，感慨道：「妥妥的倖存者法則，觀眾整天罵爛劇多，編劇都是傻逼，但沒人知道但凡一部作品，能讓人看到，不管什麼平台，都是百里挑一的幸運兒！」
「製片人和導演的嘴跟褲襠一樣，見人就能鬆開，各種撕逼各種騙，無數種原因半途而廢……」
「聽過最扯的居然是……」
「我家貓死了，暫時沒心情！」
沈鋒都驚了，這是什麼鬼？
「直到第七年他的一部作品才正式拿到投資，終於在央視開播，成為第一個署名作品。」
「就這多少人羨慕嫉妒恨，行業算得上撞大運，我都醉了。」
胡方把咖啡一飲而盡，憤憤不平道：「這真算好的，還有幾個苦逼，十幾年熬了四十多個本子，什麼電影、電視劇、舞台劇、紀錄片……」
「至今沒一個署名權！」
「名不名的也就算了，你丫的把稿費結了啊！」
沈鋒搖搖頭，真沒想到編劇苦逼成這個樣子？
「去年編劇老單遇見一個轉行機會，某平媒請他去當總監。對於47歲的人來說，這可能是最後職場機會。」
「長期伏案工作，各種肩周炎頸椎病，上有老下有小，壓力山大逼的他終於下定決心。」
「突然一位導演找上門，承諾這次不論如何一定給署名。猶豫三個月，最終咬牙放棄總監，跟著導演進了山。」
「中間遭遇一次車禍，撿了條命回來。最後全部素材拍齊開始剪輯時，導演居然被查出肝癌，四個月就走了。」
胡方唏噓道：「當時簽的是分五次付款的合同，尾款20%照例沒拿到，但老單早就習慣了，誰也不怨，只能怨自己命不好！」
「混圈子也兩年多，影視行業有個奇怪邏輯：誰也說不好你的作品質量如何，必須拿出成功案例人家才會相信。」
「可反過來大家都不給新人機會，從哪有成功案例？」
「您知道現在大學教編劇專業的老師第一句給學生說什麼？」
「乾電影這行，必須抱著畢業後窮十年的決心！」
「我就問憑什麼啊？」
沈鋒示意秘書給越說越激動的這傢伙弄點冰的降降火，能明白胡方的感受，畢竟都是搞內容創造的同行，很多情緒感同身受。
如果沒有金手指，現在胡說電影還是一個土鱉，說不定已經放棄轉行了。
這就是赤裸裸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