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ZARA是坦贊鐵路管理局的簡稱,總部設在坦尚尼亞的三蘭港,負責人由兩個國家輪流派遣。
TAZARA這一屆的董事長是尚比亞本巴人,名叫姆韋內。他年輕的時候就參加坦贊鐵路項目,從勘察設計到最後的施工建設全程參與。鐵路建成後他從來沒有離開這條鐵路,看著這條鐵路從經濟自由的象徵變成了非洲衰敗落後的標記。
「我們不能再讓坦贊鐵路的情況惡化了……」姆韋內年近六十,保養得很好,胃口也很好,口才更是讓人不能相信他是技術員出身。
從落座開始,邊吃邊吃邊聊,將近一個小時都是姆韋內在說話,大酋長和陳零隻有聽著的份。
坦贊鐵路現在的情況很糟糕。
最近十年來,坦贊鐵路載貨量不斷下降,由1990年的120萬噸大幅下降至今年的60萬噸。
鐵路的機車已經老化,大部分的機車頭都已經不能再使用,每年維修機車需要2500萬美元。因為入不敷出,坦贊鐵路遭遇財務危機,已經開始拖欠工人工資。
大酋長見老友口無遮攔,把坦贊鐵路的不良情況都說出來,嚇走陳零。
他問道:「坦贊鐵路落到今天的情況,是什麼原因呢?」
姆韋內看了一眼陳零,說道:「當年工地上來了很多華國的工程師和工人,最多的時候有1.7萬人。」
「這麼多!」陳零非常驚訝,居然為了一個項目就派遣這麼多人到非洲來,當年的華國的確是全力以赴支持非洲。
姆韋內嘆口氣:「是的,我那時候有很多華國朋友。可是現在情況變了,我們每年要付錢才能得到你們的幫助。」
大酋長笑道:「乘客們付錢才能買到車票。」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當然也沒有免費的車票。華國人援建的坦贊鐵路卻在某種程度上破壞了這個道理。
姆韋內說道:「1986年開始,華國的專家們逐漸回國,我們得不到技術支持了,因為我們沒有足夠的錢來購買華國專家的服務。這是很奇怪的事情,說明坦贊鐵路也許不應該存在。」
這是一條註定虧損的鐵路嗎?只是政治合作的產物?
陳零心想,既然這條鐵路經濟上不可行,也許讓它衰敗下去是最好的選擇。所謂物競天擇,在市場競爭中輸掉了也不是什麼令人難堪的事情。
姆韋內又說道:「事情一直在變化。南非獨立之後,向所有國家開放了口岸,所以我們尚比亞可以利用的出海口多了起來,比如納米比亞的鯨港灣,南非的德班港,所以坦贊鐵路的運輸量下降了。」
「但是,最近幾年來我們尚比亞的經濟發展很快,比如說礦產品的出口量增加了數倍,運輸需求也暴增。實際上,現在的運輸需求已經超過了坦贊鐵路設計的運輸能力,但是,我們的機車頭壞了,鐵路也有很多問題,已經不能滿負荷運轉了。」
姆韋內很無奈的樣子。
本巴大酋長問陳零:「陳先生,你怎麼看呢?」
陳零牽頭的幾條鐵路項目在非洲都是鼎鼎有名,姆韋內作為業內人士早有耳聞,他是主動要本巴大酋長介紹的。
本巴大酋長一直知道老朋友的心思,所以才有了這次盧薩卡的見面。
陳零卻沒想那麼多。在他看來,基礎設施能不能好,關鍵在資金,沒錢萬事皆休。
他說道:「既然市場上有需求,那麼TAZARA應該找到資金,把鐵路修好,可以正常運轉,好好管理,以後就能走上良性循環了。」
問題不複雜,方法也很簡單,但是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姆韋內苦笑道:「陳先生看得很清楚,問題是我們找不到資金。國家沒錢,而華國也並不願意繼續投資。所以,我們打算把鐵路私有化。」
陳零哦了一聲,心想你總算把來意說出來了。但是他沒有接姆韋內的話茬。
坦贊鐵路全長1800公里,這麼大體量的資產私有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本巴大酋長見狀,給老朋友一個助攻:「陳先生,你在非洲有成功的鐵路經驗,請問你對坦贊鐵路私有化有什麼想法?」
陳零擺擺手:「我沒什麼想法,因為我不了解這條鐵路。」
姆韋內說道:「我們雖然要私有化,但是肯定優先考慮華國的企業。」
「我們說不上是華國的企業,我們只是華國人的企業。」陳零笑道,「董事長先生,我記得當年負責援建鐵路的單位現在已經改成企業了,也許他們會有興趣?」
陳零隻是隨便說說,他相信這種事情TAZARA肯定已經和那家企業聯繫過了。
大酋長見陳零一直在迴避,猜想他也許是有顧慮,替姆韋內回答道:「TAZARA已經聯繫過他們了,他們的上級單位不允許,理由是運營鐵路並不是他們的主業。」
「上級單位是哪一個?」陳零問道。
改制而來的企業規模已經很大,上級單位恐怕就是國內的主管部門了。如果主管部門不同意,那麼企業確實沒有辦法。
姆韋內詫異道:「陳先生,你不知道嗎?CS公司,承包巴馬科-達喀爾鐵路工程的公司。」
陳零對此一無所知,點點頭說道:「CS公司我很熟悉……真是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繞不開這些大公司。」
本巴大酋長今天扮演中間人的角色,又說道:陳先生,我有一個建議。你有投資和運營鐵路的能力,而CS公司是著名的鐵路工程公司,有沒有可能兩家結合起來,一起幫助姆韋內解決問題?」
陳零心想這倒不是不可能,只是現在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剛才董事長先生說了,坦贊鐵路也許就不應該存在。我想說的是,私人資本是逐利的,如果運營這條鐵路不能盈利,我不願意參與。所以,我們要先研究研究。」
他沒把話說死。
坦贊鐵路的意義不一樣,是華國和非洲友好的一個象徵,如果有可能把鐵路搞好,恢復當年的地位,陳零是願意的。
姆韋內點點頭:「我們會配合你們做研究,所以的資料都是現成的。」
大酋長笑道:「陳先生,你不是第一位來研究鐵路私有化的企業家,但我認為你會是最後一位。」
陳零說道:「難度很大。鐵路的狀況不好,公里數那麼長,給投資者的壓力太大了。如果能有別的優質項目捆綁在一起,會有助於私有化。」
這是他的套路,在喀麥隆是這樣做的,在獅子山也是這樣做的。
資源加基建,相輔相成。
尚比亞的礦產資源非常豐富,金屬礦、非金屬礦、寶石礦一共幾十種,其中銅、鈷、鐵等的儲量尤其豐富。
姆韋內笑著沒有說話。TAZARA的級別很高,但是一家窮單位,不受人待見。
陳零也不為難他,他會派人來調研這條鐵路,如果最後調研結果不好,他肯定不會參與。
現如今,陳零的發展重點方向變了,是更輕、更高科技的電信、數位電視和信息系統。
所以,鐵路項目可有可無。
本巴大酋長略微沉吟,輕輕拍了拍姆韋內放在桌上的手背,說道:「總統先生要去本巴的祖地,你也去吧,我們一起向他提這個事情。」
姆韋內感激地看著本巴大酋長說道:「以前有投資方提過,被拒絕了。不過大酋長你開口,效果肯定不一樣。」
大酋長笑道:「班達認為陳先生是鱷魚神,他會帶來奇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