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份盒飯八十元,這個價格,讓楚凡著實震驚了一把。
葉欣然也是皺了皺眉,顯然是對這個物價很不滿意。
單價40元的盒飯,確實有,但要看在什麼地方。
比如在東海市的商業區、科技樓附近,一餐吃幾十塊很正常,畢竟那裡的消費和收入都高,商家的房租成本也高。
可這是什麼地方?
江北省武通市。
哪怕是在市區,這個價格也勉強忍了。
可這裡是郊區,是在工廠里!
一般的工廠里,一份盒飯就是十來塊錢,想吃好點,20塊也絕對夠。
咋了,這40塊的盒飯,是土豆絲里加人參了,還是飯盒上鑲金了?
難怪食堂里的人不多,這麼貴的飯菜,一般工人哪捨得吃?
「嫌貴啊?貴了下次別來吃……」打飯阿姨看了楚凡一眼,提醒道。
她的語氣倒不是嘲諷,而是真的在勸說。
估計她也是覺得這裡物價離譜,誰來買誰傻嗶。
楚凡肯定不會把物價歸咎於一個打飯阿姨,於是問道:「大姐,食堂里東西這麼貴,工人們沒反應一下嗎?」
「反應?反應有什麼用。」打飯阿姨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還用勺子敲了敲餐盆。
「食堂的承包商是誰?」楚凡又問。
「我就一個打飯的,不知道。」打飯阿姨搖頭。
「廠長沒管管?」楚凡問。
打飯阿姨呵呵一笑,道:「廠長?我聽說廠長就……咳咳,你們問這麼多幹什麼,我只是一個打飯的,不清楚這裡面的內幕。」
「那行,你先忙。」楚凡也沒刨根問底,看樣子,食堂物價這麼貴,廠長難辭其咎。
二人隨後找了個空位坐下,打算先把飯吃了。
葉欣然雖然出身很好,但也自己創業過,不是沒吃過苦,所以並不介意吃盒飯。
可當她打開餐盒後,臉色還是有些不太自然。
光是這份飯的賣相,都不太行。
楚凡的那份也一樣,首先是米飯,做的都有點稀了,而且明顯不是好米。
至於配菜,總共兩樣。
一樣是土豆絲,土豆絲皮都沒去,就像是直接在水裡煮出來的。
還一樣是番茄炒蛋,勉強算是葷菜吧。但番茄上殘留的莖都沒切掉,雞蛋也就一丟點,還是黑不溜秋的。
楚凡甚至覺得,這份番茄炒蛋是直接煮熟然後撒了點醬油在上面,連味兒都沒調。
40塊的盒飯,連雞腿都沒有!
僅有的兩個菜,還讓人毫無食慾。
葉欣然拿起筷子,夾了一點菜。
楚凡說:「老婆,要不咱不吃了,不是我浪費糧食,這玩意就不像這個年代的食物……」
葉欣然認真地道:「我是集團的掌舵人,至少我要知道工人們吃的是什麼東西吧?」
說完,她就把菜放進了嘴裡。
即便葉欣然是個很有修養的女人,此時也是面露難色,差點吐出來。
楚凡也試著吃了一口。
撲!
沒咀嚼幾口,他就忍不住吐出來了。
何止是難吃?
簡直是難吃他馬給難吃開門,難吃到家了!
葉欣然本來還擔心是自己太矯情,見到楚凡這麼誇張的表現後,才知道飯菜是真的有大問題。
「你覺得怎麼樣?」她問了一下楚凡的感受。
楚凡連喝了好幾口水,才說道:「這土豆絲,就像是在泔水桶里把土豆絲煮熟,然後上面撒上半斤鹽。它不是普通的難吃,是那種齁咸而讓人反胃的難吃。」
葉欣然哭笑不得地道:「你這個比喻很奇妙,但也很貼切。」
楚凡很生氣。
好不容易跟媳婦進廠考察一下,想體驗一下員工餐,結果吃到了這種玩意。
非要說這份盒飯的優點,那就是——應該吃不死人。
如果真的餓急了,有總比沒有強。
正在這時,隔壁桌一個年輕的男工人端著一盆泡麵,正咕嚕嚕吃著。
楚凡頭一次覺得泡麵這麼好吃,跟盒飯一比,堪稱人間美味。
「哥們,經常吃盒飯?」
楚凡走到男工人旁邊,打了個招呼。
男工人胸口掛著個胸卡,寫著他的名字「王泰平」。
這王泰平有點瘦瘦的,略顯狐疑地看了一眼楚凡,道:「你不是我們廠里的吧?」
「嗯嗯不是,我在對麵廠里上班,無聊想過來換換伙食。」楚凡道。
王泰平這才放下飯盆,道:「多想不開啊,來我們廠里改善伙食?這食堂里的東西都不是人吃的,還死貴死貴!」
「那你們幹嘛不出去吃?我看外面也有幾家小吃和快餐店吧。」楚凡又問。
提及此,王泰平更加不爽,怒沖沖地道:「狗日的廠長,不許工人外出就餐。馬勒戈壁,平時出去吃飯還得偷偷摸摸的,生怕被逮到,逮到一次罰款100塊。」
「呵呵,你們廠長很有能耐啊。」楚凡心有不快。
山高皇帝遠,工廠距離東海市的總部才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廠長就敢這麼肆意妄為。
工人們在這長期工作,總不可能天天吃泡麵。要麼,就冒著被罰款的風險出去吃,要麼就在食堂吃天價盒飯。
要說廠長沒收食堂承包商的好處費,鬼都不信。
「泰平,可別亂說壞話。」正說著,又一個工人路過,好意提醒了一句。
王泰平破口大罵,道:「老子這個月底就提桶跑路了,愛咋咋地。」
「唉,我也有這個打算呢,等工資結清,找機會跑路,這沙比廠子不能待了。」路過的工人也嘀咕了一聲,怨念頗深。
葉欣然在一旁見到這等場面,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照這麼個情況看,越來越多的工人都會提桶跑路。工廠里沒有工人,那還怎麼開工?
「反正這沙比廠長撈錢撈夠了,不管我們死活。你是外人,就別多操心了。」王泰平罵罵咧咧地道。
可話音剛落,一個帶著怒意的聲音傳來:「你,對,吃泡麵的那個,就是你,你是哪個車間的員工?」
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身材發福,油光滿面。
王泰平扭頭看了一眼,當下擺出客氣的神色,道:「張老闆,你怎麼來了。」
「我要是不來,你就能隨便辱罵你們廠長了?作為工人,你連基本的廠規都不記得嗎!」男人呵斥道,「信不信,我把這事告訴廠長,讓他扣了你這個月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