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五章 愛吹牛的江平

  雅蘭亭。

  淡淡的琴音響起,帶著一絲無言的誘惑,就像貓爪一般撓人心弦,痒痒的,麻麻的。

  此曲名為《暗香》,是青樓十大金曲之一,據傳乃是百年前的樂道大家為當時的名妓陳瑩瑩所譜。

  後來經過世人廣為傳唱,更是成為青樓必點曲目。

  江平出於好奇,也是稍稍學習了一番,畢竟曲子很經典,不能因為它是青樓出身就對它有所看低。

  藝術是沒有界限的。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如煙一聽江平彈琴,便知他說的沒錯,雖然他稱不上什麼琴道大家,但比普通樂師卻是厲害多了。

  起碼她這種半吊子是遠遠比不上的。

  既然江平彈了起來,如煙也不好再拒絕,她走到廳堂中央,這裡事先鋪了一層毯子,軟軟的。

  她脫下鞋襪,露出一雙纖細白皙的腳,腳趾整齊,連指甲都修剪得十分平整,它更像一件藝術品,而不是一雙腳。

  如煙赤足走上地毯,順著曲子的節拍動了起來。

  毫無疑問,她的舞是極美的。

  柔軟的腰肢,婀娜的體態,魅惑的眼神,如煙散發著驚人的魅力,她仿佛天生就該是為舞蹈而生。

  即便本來打算挑挑刺的鐵觀音也不得不承認,這女人在跳舞的時候才是最美的。

  她坐了下來,為自己倒上一杯水酒,靜靜欣賞起來。

  美是共通的。

  遇到美的時候,人們總是忍不住駐足停下,仔細欣賞一番。

  所以那些大街上停下來看妹子的男人,他們更多是在欣賞美而已,也就是俗稱的好色。

  隨著音律漸起,如煙也忘記了所有憂愁,全身心投入舞蹈之中。

  她的煩惱,她的擔憂,她的顧慮全在這一曲《暗香》中,化作律動的舞姿傾瀉出來。

  江平手上的動作也在隨著如煙的舞姿加快,他這些日子心中埋藏的鬱氣,害怕也隨著手上躍動的琴弦流露。

  這一刻,他們的心達到了某種程度上的共鳴。

  江平突然有了預感,這一次,他或許憑藉著自己就能突破琴道桎梏,不用做進階任務,就能成為此道大師。

  雖然他在練武上只能靠開掛,但對於這些雜項,貌似他好像還挺有天賦的。

  比如當廚子,又比如現在彈琴。

  要不是現在這個世道,或許他還能成為個大明星。

  就在曲子越發激昂,即將高潮之時,腳步聲在廳外響起。

  江平卻沒有搭理,鐵觀音也沉浸在舞蹈當中。

  嘩啦啦。

  珠簾掀開,露出一張紅通通的臉龐,他個子中等,眼神有些迷糊,打著酒嗝,朝著正跳舞的如煙笑呵呵道:

  「沒想到你還知道本公子喜歡跳舞,好好!有賞!」

  他的眼神滿是貪婪,就像一匹找准獵物的狼,占有欲望正在升騰。

  如煙瞬間驚醒,她的身子猛然一頓,腳下一個不穩,就要跌倒,卻感覺一股柔軟的力量托住了她。

  她身子站定,迷惑地往四周看去,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江平按住琴弦,突破的心境隨之變得支離破碎。

  這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沒了!

  「你打擾了本公子的興致。」

  江平看著這個突然闖進來的青年,他大概二十多歲。

  雖然喝了很多酒,但不難看出他的身材很標準,即便是在醉醺醺的狀態,他的腰杆也保持筆挺的姿勢,一舉一動不自覺帶著一種刻意化的標準。

  他是個軍人,起碼是經受過很長時間的軍事訓練,否則這些動作不會融入他的身體,成為一種本能。

  不過這與他無關。

  江平一聲喝斥:「滾!」

  那青年還未反應過來,見到有人叫他滾,他腦海中一股血氣上涌,直接吼了回去:

  「你算老幾?!也敢叫我滾!」

  「來人!來人啊!把他給我拿下!」

  隨著他的呼喊,外面呼啦啦來了一大堆群芳閣的打手,在外一直關注這邊情形的群芳閣老闆更是面色一變,快步走了過來。

  「趙公子,發生什麼事了?」

  青年指著江平道:

  「這是誰?不是說如煙今夜只有一個人嗎?」

  「何老闆,你是什麼意思?是要故意折辱我嗎?」

  「成辰!奉君恩!房老二!你們人呢!」

  青年隨著血氣涌動,身體中的酒氣也被逼出不少,腦海變得清明起來。

  他作為入京質子,爹對他的交待只有一個,那就是酒色財氣,當一個盡職的紈絝。

  他表現得越荒唐,朝堂對他爹的信任就越深厚,他們一大家子也就越安全。

  所以他看到江平,腦海中一個念頭不自覺冒了出來。

  或許今天就是個機會。

  看樣子,此人來歷不淺,那麼和他開戰一番,鬧得越凶,對爹那邊的幫助就越大。

  而且此人竟然敢搶他看中的女人。

  莫說他本就想借題發揮,便是沒有理由,那也是不可饒恕。

  一念至此,青年還是故作醉態,喝斥道:

  「好大的膽子!你可知本公子是誰,竟然敢搶我的女人!」

  「你們還等什麼,還不全給我拿下!」

  可一眾打手並沒有動作,只是眼神看向老闆。

  群芳閣老闆名為何芳,一個手腕很強的女人。

  據說跟朝堂上很多大人物有不清不楚的關係,所以才能讓群芳閣在京都屹立多年不倒,名聲一日勝過一日。

  但曹芳知道面前這青年即便是她幕後之人,也不會隨便招惹,何況就剛才他口裡說的那幾個名字,更是一個來頭比一個大。

  她本是想送出如煙,得個人情。

  她的群芳閣有今天,不就是迎來往送,人情積累。

  可現在看來要是一個處理不好,非但人情撈不著,她還得被記恨上。

  至於江平,曹芳掃了兩眼,見是個陌生面孔,便不以為意。

  她是做皮肉生意,京中誰家公子什麼模樣,她哪會不清楚,面前這人面生的很,怕是外來人。

  而外來人,不管來頭多大,在京城這塊地,那也得乖乖低頭。

  於是她一個眼神示意,眾位打手便知道該聽誰的了。

  「老闆,不關他的事,他只是過來看我跳舞的客人。」

  如煙回過神來,見打手們圍了上來,她趕緊為江平求情道。

  這些打手的厲害她可是知道的。

  上次有個據說在江湖上名頭很響的武者,好像還是什麼宗師來著,想在這兒吃霸王雞,最後就是被他們打斷手腳,丟了出去。

  聽說後來在天橋下因為討不著吃的,給活活餓死了,最後連埋的地方都沒有,直接扔到亂葬崗。

  至於江平之前說的話,什麼四品巡察使,上達天聽,在如煙看來,那就是吹牛。

  這種事她見多了,越是吹噓自己厲害的人,其實越不厲害。

  因為真正厲害的人都是偷偷就把事做了,從來不在嘴上做功夫。

  但江平到底沒有做錯什麼,他只是付了錢,想看自己跳舞而已。

  而且江平剛才的琴藝她很喜歡。

  她已經很久沒遇到過與自己這麼合拍的人了,她不想看到江平出事。

  跟老闆說完,如煙又對著青年盈盈拜下:

  「公子,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還請你饒過他們的無意冒犯。如煙今晚一定好好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