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七殺輕聲細語跟幾個背刺他的二五仔談著他的反派奮鬥生涯之時,一雙眼睛正隔著七八里之外悄咪咪地打量著。
「好弟弟,你要看嗎?」
「剛才可精彩了,那什麼樓主七殺的身材好好啊,皮膚又白,好像會發光一樣,聽說他幾十年前就是夜雨樓的樓主了,你說他是怎麼保養的?
哎,待會要是能活捉他就好了,光是有這份護膚秘籍,還當什麼殺手啊,改行當脂粉商該多好,銀子來得又快。
趙都裡面那些官家小姐,一個個人傻錢多,又愛臭美,不賺她們的錢太可惜了。」
「嘖嘖,這麼快就不行了,金牌殺手也不過是浪得虛名嘛。」
「他們在說什麼?」
「可惡,要是我會唇語就好了,技到用時方恨少,這次回去我一定要抓緊學習。」
「……」
鐵觀音站在一棵十數米高的大樹上,左眼上頂著個單筒千里鏡,將遠處夜雨樓的內訌和決鬥看得一清二楚,同時嘴上也沒閒著。
嘰嘰喳喳,一點也不像平日裡的她。
江平木頭似的站在旁邊,一句話也不搭腔,知道她其實只是想緩解昨夜的尷尬。
畢竟那個『滾』字實在振聾發聵,這下神捕司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江·小白臉·平的大名。
夜會鐵大小姐,同時還圖謀不軌,幸好鐵大小姐堅定保護住自己的清白,才沒有讓他這個惡賊得逞。
謠言是從誰口裡傳來的已經不重要了,反正現在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看禽獸,似乎隨時準備上來要吐他一臉口水的樣子。
如非必要,現在他周圍十米之內,都沒有第二個雄性生物存在,似乎怕跟他站在一起,就會被誤會成登徒子,淫賊,渣男。
江平表示心很累。
因為這道題他做過啊!
只不過當年在青雲山之時,謠言一傳,便宜老丈人就自己帶著酒樓地契和田契找上門來,一副我的女兒便宜你了的樣子。
現在嘛。
虎視眈眈的酒仙人,眼神危險的燕統領,還有臉色蒼白仍不忘投來佩服眼神的凌川統領。
江平便知道,這種好事不會在出現第二回了。
只恨當年太年輕,有心無力。
他甚至都懷疑,現在他要是敢再跟鐵觀音做出什麼親密舉動,旁邊這個最近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的酒老鬼恐怕會上來不管不顧地活撕了他。
從心不算慫嘛。
江平覺得暫時還是不要刺激他。
當然,從昨夜以後,他也知道鐵觀音是三皇子的未來王妃,酒仙人這麼嚴防死守其實很正常。
鐵家的顏面,皇家的顏面,干係重大。
鐵觀音真要不清不楚失了身,或者跟小白臉私奔跑了,一場腥風血雨是絕對少不了的。
真以為酒仙人這個閒職神捕很閒嗎,不就是為了留在這兒照顧鐵觀音這個小祖宗嘛。
之前乾姐姐乾弟弟的叫著,酒仙人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眼瞅著干字都快變動詞了。
他不著急才奇怪呢,看他不順眼,處處找茬也就很能理解了。
幾罈子酒的交情在這件事上,實在不算什麼。
所以現在不管鐵觀音怎麼撩撥他,他都默念心經,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能少說話就少說話。
嗯,起碼在旁人面前得當個正人君子,絕對不能囂張了。
到處都是嫉妒他的帥臉,準備偷偷打小報告的人。
所以,有什麼悄悄話還是偷偷的聊比較好。
咦?
好像這樣更刺激啊!
就在江平浮想聯翩的時候,旁邊鐵觀音又問道:
「哎,江平,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行動,再不動,他們就快聊完了。」
這是正事,可以說話!
江平不知道從哪也掏出個單筒千里鏡,瞄了一眼遠處的情形,點點頭道:
「差不多了。」
「好!那就行動!」
鐵觀音用力地一揮手,霸氣道:
「記住出發前我說的話,一個都不能放過!」
「是!」
只見得身後影影綽綽,於林間幾個跳躍,身影便漸漸消失在視野當中。
……
小山坳。
暗殺者們一一摘下頭套,露出一張張麻木,呆滯的臉龐,他們平視著前方,眼中毫無光彩,也沒有絲毫感情。
山雉神色一呆,跪在地上低聲痛苦呻吟道:
「怎麼會這樣?怎麼是你們?靈貓,水牛,黑豹,山狗……」
「他們怎麼了?!」
「你把他們到底怎麼了?!」
山雉的情緒越發激動起來。
他認出來這些暗殺者竟全都是之前失蹤的金牌殺手,其中不少更是他過命的兄弟!
他們從同一所殺手基地訓練出來,搭檔任務,共同刺殺目標,無數次相互救命。
你為我擋過刀,我為你挨過劍。
他們的感情都是從生死間磨礪出來的。
不要以為殺手就沒有感情了。
相反,一直活在刺殺和黑暗中的他們,比普通人更加看重感情。
對於殺手來說,感情就意味著軟弱,所以他們從來不輕易將自己的感情暴露出去。
可真正獲得他們感情的人,那都是可以拿命去拼的。
山雉他們想要反抗樓主,這些失蹤的金牌殺手們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不管是死是活,他們總要一個解釋。
可當他看到事情的真相之後,他只覺得殘酷,這個解釋來得太過沉重。
七殺很欣賞這種痛苦,他甚至有些陶醉:
「真是美妙的感覺,每一次暗殺者有新的成員加入時,他們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好好的當金牌殺手,乖乖的給我賺錢,有什麼不好的?
非得想著離開,想要自由,還偷偷突破宗師,以為這樣就能逃脫我的控制。
可惜啊,你們太低估我了,也太高估自己了。」
「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山雉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七殺。
這一刻,他選擇站著死!
一旁的赤狐和黑熊對視一眼,也沒跪著了,而是互相靠在一起,赤狐嫌棄道:
「黑熊,你丫的幾天沒洗澡了,真的臭死了。」
黑熊冷哼一聲,說道:
「都要死了還窮講究。乃乃的,只可惜不能拿到那本《七殺破命法》,不然的話臨死前也能知道宗師是個什麼滋味。
以後要是成為這種不死不活的東西,想一想都虧得慌。
神捕司的那些人呢,把我們當炮灰,現在連影子都沒出現!
就不應該聽山雉那個蠢蛋的話,官家的人,真的連半個字都不能信!!!」
「可別嘰嘰歪歪了。」
赤狐靠在黑熊背上,有些不舒服,還換了個姿勢,那張狐媚臉上儘是風流的笑:
「咱們是賊,人家是官,賊信官,是你傻還是他傻?
左右不過是個念想罷了。
不過他們也真是捨得下本啊,鐵家的大印,呵呵,也不怕咱們就真的逃出去了。
可他娘的當殺手也不是咱要選的啊,我現在恨死那天的饅頭了。
該死的!要不是這張嘴饞,為了半個饅頭,我怎麼會被騙到這裡來,當個殺手給人殺人賣命。
憑我這張臉,就是隨便進個樓子,當個兔爺,也當是一世風流富貴啊!」
「早聽說你是個兔子了,沒想到你今天終於暴露了。滾開!熊大爺的背只給真男人靠!」
「哈哈……」
赤狐低低一笑,頭一歪,滑落在黑熊懷裡。
黑熊抹了一把眼睛,澀澀道:
「該死的,怎麼突然有沙子了,赤狐,你丫的走這麼快,也不擔心熊大爺能不能跟的上你。」
「七殺!老子去你大爺的!」
黑熊大罵一聲,一口混雜著內臟碎片的血水噴灑出來,而後整個人仰躺下去。
有時候,活著並不比死了好。
與其成為行屍走肉,不如就此坦蕩蕩死去。
生還是死,他們選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