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暈闕
「四郎也如此看?」
李源這幾年跌的跟頭,讓他對於這幾個兒子的戰略判斷越發的信任。但這樣的結果,很明顯不是他想要的。
李四看了一眼三哥,而後道:「幾位兄長自幼就比我見識廣博,即便我有所疏漏,但三哥說的,您也該信的。」
「劉玄機其人,早就胸懷大志,天盛十三年我跟他在晉陽登高明志,其人便有澄清天下之志,曾言,『欲伸大義於天下』,如今觀其行,正合其當初所言,這次燕軍雖敗,卻沒有傷筋動骨,只是礙於農時其人知進退,能知人善任,河北之士本就天下之冠,劉玄機其人其志向遠大,不遜於昭烈,又效光武,全據河北,若能得之用之,即便大唐傾中原之力,也不過是平分秋色罷了」
李源聽了之後,也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幽冀二州,有趙郡李、范陽盧、清河崔、博陵崔,這四大士族加上太原王,這五大家族堪稱頂級門閥。
從東漢末年開始,歷經三百年的大魏,經久不衰。
即便現在這五大世族雖然也有不少人在唐出仕,但其世族的主枝,以及主要的才士更多都在北燕效力。
特別是白溝之戰後,河北士族出仕者極多,豪強大戶也多有從軍效力。
讓劉玄機在河北更加的根深蒂固。也就是說目前河北,並不是早些年旋起旋滅那些草台班子可以比擬的。
而是真正的取得世族、豪強甚至百姓支持,能跟大唐兵爭天下的萬乘之國。
從地理位置上說,中原想要北伐河北是仰攻,秦並天下是先拿下河東,也就是并州,然後出太行滅趙。
韓信同樣是出滏口,收河北。
光武劉秀則是從河北起家。
只有曹魏,曹操是打贏了官渡之戰後,趁著袁家兄弟內訌,先收河北,再收河東。
但袁家兄弟沒翻臉之前,雄才大略的魏武帝即便在袁紹死後出兵河北,也還是被打回去了。甚至在袁紹死後,也用了將近十年才平定河北。
所以當河北在劉玄機這個在李三口中有高帝之才,霸王之勇的雄主之手時,恐怕對於大唐來說最有利的武器就是時間了。
因為劉玄機已經四十歲了,而大唐主事的這兄弟幾個,年級最長的李二鳳也不是幹過而立之年,李四才二十六七。
但李源,他已經六十多了。
若不能在他有生之年看到天下一統,多少是有些遺憾的。
但這個遺憾歸根結底,又是他自己造成的。畢竟白溝之戰那是他自己打的結果。
李源這邊有些意興闌珊,李三和李四卻是相視而笑。
兩人在這些事上,還是非常有默契的。
其實說到底,現在不談形勢和戰略,就從需求上來說,想早日一統天下的不是李三和李四。
是李二和李源。因為只有在一統天下之後,他才能利用大義的名分和威望,做些現在做不到的事。
人在長安的李二,最近忙的不可開交。
在大唐的抵抗和驅逐之下,突厥人是終於走了。但也把關中禍害夠嗆。
東宮,熬了差不多一個通宵,滿眼血絲的李二送房喬、杜克明、薛收等謀士出了大殿,這才反身準備回去休息一下。
卻沒想到走了兩步突然天旋地轉,最後身體竟然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
房、杜等人轉過頭一看,全都急忙轉過身來將李二扶起來攙著進了殿內。
太子妃高氏這邊也問詢趕來,急忙令太醫過來問診。
太醫在請過脈象之後,也是鬆了一口氣,「太子殿下就是不分晝夜,操勞過度了,最近今日有沒進水米沒什麼大礙,另外可能還有些心氣鬱結,大概為國事擔憂吧,用心調理即可.」
太醫的話,讓太子妃和一眾謀士全都放下心來。
皇帝不在長安,留在了洛陽,太子是儲君,同時拿到監國的權力,這就跟皇帝沒什麼分別了。
要是他現在除了什麼差錯,那關中這邊可就沒了主心骨。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李二這邊才醒過來。
一直守在身邊的太子妃,也終於是鬆了一口氣,「佛祖保佑,殿下是終於醒了.」
李二聲音有些低沉,但還是擠出一個笑容道:「有勞阿寧掛念了。」
二人少年夫妻,情誼甚篤,這時候最擔心的自然是太子妃。
其他人關心太子,可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太子妃關心太子,只是因為他是她的夫君。
高氏餵了李二先是喝了半碗粥,隨後李二才坐起身來問了一下,他昏睡多久,當得知有一天一夜的時候,李二嘆了口氣道:「如今正是多事之時,卻為身體所累.」
另一邊,太子醒來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尚書省。
幾位宰相,裴弘德、司馬修業、溫大雅,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鬆了一口氣。
太子醒著,哪怕不管什麼事,幾位宰相也心中有底。
但要是太子身體除了問題,或者乾脆昏迷不醒,那就是大事了。
皇帝被架空了,並且不在長安,晉王原本在河東,這會想必也在洛陽。齊王還是在洛陽。
平日裡看,整個長安現在都是太子殿下說了算,沒什麼問題。
但要是太子出了什麼問題,那該怎麼辦?難道去問武威郡王?太子的長子也就十歲,能當的是什麼事?
裴弘德道:「萬幸太子無恙,我們今夜也能安枕而眠了.」
司馬修業卻沒有說話,隨後命人去取太醫院關於太子的脈案過來。裴弘德和溫大雅一聽這個,本來想說什麼卻都沒開口。
宰相們要看皇帝和太子的脈案,這種事其實也是有些僭越的,但宰相作為國家的重臣,也是必須對有些事情了如指掌的。
太醫院這邊不敢專擅,派人過來請示了李二。
李二聽了這些當即大怒道「朝堂的宰相已經可以什麼事想插手了嗎?」
但太子妃高氏卻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動怒。
然後道:「宰相們幫助皇帝和太子治理國家,而皇帝和太子,身居家國之重,如今宰相關心太子殿下的身體,難道不是職責之內嗎?殿下不可為此動怒。」
李二聽了之後,這壓下了火,然後道:「隨他們去查看吧。」
有了太子的首肯之後,太醫院正親自帶著的歷次脈案來到了尚書省面見幾位宰相。
宰相們問的很細緻,包括太子飲食多少,歷次平安脈的脈象,以及這次的情況。
院正的回答同樣很細緻,但有些事情上又很模糊其詞。
但司馬修業作為宰相,卻也精通醫理,並且這種事並不奇怪。士大夫讀醫書,通醫理本就是平常事。
還有人說不為良相,便為良醫。
所以院正本來有些事上想要糊弄過去,卻也是做不動,只能一五一十的說。
盤問了大半個時辰,這才讓院正離去。
中書令溫大雅在聽完了院正的話之後,深懷憂慮的說道:「這麼說太子殿下,並沒有什麼大礙?那就和昨日的診斷沒什麼出入,只是這日後還是要仔細調養,這麼下去不是長久之計.」
而裴弘德和司馬修業兩人卻有些凝重,兩人都不言語,卻都從對方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些更深層次的擔憂。
就脈案記錄上看,似乎太子的鬱結之氣,並不完全是因為突厥入侵,而是有些時日,甚至最近幾年都有這個狀況。
並且因為早年征戰,現在身體也有不少暗疾。
怎麼看,都不像是長壽之狀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