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四章 有些枯燥、卻又無比珍貴、意義無比重大的畫面
說來秦克和寧青筠事情繁多，自從春節後在返回京城前順路過帶著兩個娃探望了一遍老師王衡老院士外，就再沒時間去拜會他了，只是在過時節時打過電話去問候，並讓助理方詠棠寄些禮物補品過去。
此時兩人看到鏡頭裡的王衡老院士，不由鼻子有些發酸。
王衡老院士臉上的老人斑已越來越明顯了，畢竟歲月不饒人，哪怕修煉了東方培元法，也只是延續了衰老的速度、延長了十年八年的光景，無法改變大自然的規律。
只見電視裡的老院士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秦克和寧青筠是我畢生的驕傲。說實話，他們的成才，我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主要是他們自己的天賦及努力。在我第一次看到他們時，我就知道他們的將來必定不凡……」
老院士略略提起了初次見到秦克和寧青筠時的情景，神色安祥而透著自豪。
距離初次見到這兩個年輕人，轉眼間已過去了近六年時間。
六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足夠讓自己的兩個得意弟子在數學界裡綻放出古往今來無人能及的耀眼光芒了。
他又怎會不為之自豪？
現在夏國乃至全世界，誰人不知道這兩個弟子的名字？連帶他這個快入土的老傢伙的名字，也時常被人提起，逢年過節，各方的大人物都絡繹不絕地拜訪問候，當中也是沾了自己這兩個弟子的不少光。
王衡老院士簡單說罷往事，又誠摯道：「我王衡這輩子算是沒什麼遺憾了，一把年紀了，這次應該也是我最後一次與媒體朋友們打交道了。在這裡，我最後向各位媒體朋友們提一個請求，希望大家平時注意不要打擾秦克和寧青筠。這兩個孩子啊……」
說到「兩個孩子」，似乎是想到小倆口已有娃了，似乎不應該再用這樣的稱呼，但老院士只是頓了頓，還是沒改口：
「這兩個孩子不喜歡張揚，可每次接受採訪都不得不打醒精神來應對，連在外面吃頓飯都會被拍照圍觀。站到越高，說話做事越不自由，因為在聚光燈下任何細微的不當都會被無限放大。現在網絡時代，學術界的『娛樂化』趨勢已很嚴重了，我真心希望他們不要受到這些風潮的影響。」
他看著攝像頭，又像是看著遠在京城的秦克和寧青筠，讓坐在電視機前的小倆口眼圈都情不自禁地發熱了。
「這兩個孩子是真心喜歡做科研的，他們心中有丘壑，胸中有乾坤，做的研究更關係國計民生。媒體朋友們，讓他倆專心科研，為人類創造更多寶貴的知識財富，破解更多的數學謎團吧。他倆是我們夏國數學界、乃至國際數學界的未來。」
「最後，我也向所有喜歡數學的年輕人多嘴幾句，希望夏國年輕數學家都能以他倆為榜樣，緊跟他倆的步伐，共同開創數學界不一樣的光輝未來……夏國數學界的未來，就正式交託給你們這一代了。」
老院士說著，緩緩地坐輪椅站了起來，旁邊他的兒子要伸手扶他，被老院士擺手拒絕了。
老院士緩緩站起，然後向著攝像頭這邊深深一鞠躬，嚇得攝像機大哥不知所措，鏡頭都晃了晃，然後聽到視頻結束前傳來了掌聲，似乎是記者與旁邊工作人員送上的掌聲。
採訪到這裡就結束了。
秦克與寧青筠站在電視前好會兒都說不出話來，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已久不在媒體面前露面的王衡老院士要接受這次的採訪了，他為的是最後一次替自己的兩個弟子保駕護航，為的是將自己那一腔對數學的無限熱愛傳遞下去，將對夏國數學事業的熱忱與赤子之心傳遞下去！
秦克小倆口來到院子，向著冀州的方向，深深地鞠了個躬。
兩人握緊了彼此的手。秦克輕聲道：「等搞定了這次的放射性元素素無害化課題，就帶著笑笑和錚錚去王老師那裡住上一些日子吧，好不好？」
「嗯。」寧青筠用力地點著頭，目光透出無比的堅定。
……
王衡老院士的這段採訪視頻引起了頗大的關注，越來越多的網友開始旗幟鮮明地表示抵制學術圈的「娛樂化」，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秦克和寧青筠的「數學成就」影響，越來越多理科成績優秀的高中生打算放棄金融、計算機等熱門專業方向，而選擇了數學作為專業方向。
數學這門向來被忽略、被冷落的冷門學科，終於在夏國的大地上重新煥發出了活力，綻放出新的希望之光。
而秦克小倆口無視了來自國內外「召開學術報告會」的呼聲與邀請，與愛德華·威滕、老陶一起埋頭到利用「新幾何學」、從數學的角度完善M理論，研究如何應用弦理論來控制放射性元素的「衰變隨機事件」。
以往幾乎99%的弦理論都未得到實驗數據的支撐，直到去年，秦克、寧青筠、愛德華·威滕的《以全新型量子規範場論統一強相互作用力、弱相互作用力與電磁力的弦理論框架》論文，根據CERN提供的130多億條實驗數據進行數學分析與建模，才第一次找到了可以證明「弦」存在並影響質子、中子乃至是更細維度的夸克和膠子的證據。
而M理論屬於弦理論的一種，是由愛德華·威滕提出的，基於弦理論、超弦理論提出來的一種升級版弦理論，目標是成為「物理的終極理論」。當年愛德華·威滕為了從數學的角度研究和完善M理論，不斷地發明新的數學工具，並因為這些數學成果獲得了菲爾茲獎。
不過M理論發展到現在，已不只愛德華的理論了，而是呈現百家爭鳴的局面。
造成的結果就是，M理論不但沒有越來越「清晰」，反倒因為結合了五種超弦理論、十一維空間、超引力理論、膜理論等諸多「玄之又玄」的抽象理論，變得越來越複雜。
原本弦理論就是建立在「推理」與「抽象」的空想上，數學對它的解釋都未達到完美，更別說混入更多空想理論而成的M理論了，許多物理學家直接認為M理論已成為了空中樓閣，純幻想產物，抨擊其除了「可以當成腦力遊戲、智力衡量的標準」外，再無用處。
但包括霍金、劍格大學的湯德森教授在內，諸多近三十年內最有名的物理學家都投入了與超弦理論、M理論的研究與紛爭之中，使得M理論進入群雄並立、混亂不堪的局面。
時至今日，依然未有任何一方大佬能給出讓所有人都信服的「M理論」成熟體系。
現在，M理論的領頭羊愛德華·威滕，再加上秦克、寧青筠、老陶組成的最強團隊，再加上編外人員邱老先生，就向著「以數學來完善論證M理論」的目標發起了進攻，試圖結束這種混亂的局面，建立邏輯自洽的完善的M理論。
第一個目標就是解決「卡拉比-邱空間」。
這個「卡拉比-邱空間」，全稱是「卡拉比—邱成同空間」，也稱「卡拉比—邱成同流形」。
它指一個蜷縮的高維空間，這是科學家猜測出來的一個理論，有六個維度，其數學基礎是由意大麗數學家卡拉比提出的卡拉比猜想，再由與現在坐在眾人的邱老先生於27歲那年證明，屬於純數學計算的產物，沒辦法用儀器進行觀測。
根據數學計算，「卡拉比-邱空間」的半徑小於億億億億分之一米，只有質子和中子半徑的億萬分之一，它的內部空間有六個蜷縮在特異幾何結構中的維度，迂迴曲折且扭曲，根本無法使用傳統的歐幾里德幾何描述，科學家們認為它遵循著一種更為抽象、沒有直線的幾何學。
雖然也是靠著數學推導而成、無法以物理實驗觀測的「空想」產物，但「卡拉比-邱空間」的「緊縮性能」對於超弦理論非常重要，目前已經測試出25種「卡拉比-邱空間」可以構造與之符合的超弦理論。
當年超弦理論提出來時，認為所有基本粒子都是由不斷振動的弦線組成，時空具有超對稱性，並且是十維的，比如物理學家坎德拉斯、霍洛維茨等人合著論文《超弦的真空結構》里，就堅持認為存在十維空間，多出來的六個維度隱藏於「卡拉比-邱空間」之中，此六維獨立於四維時空的每一個點。
到了M理論，認為存在11維空間，但這種多出來的六個維度隱藏在「卡拉比-邱空間」之中的猜測依然存在，不少物理學家傾向於認為這種「卡拉比-邱空間」可能是宇宙中最基本的單元之一，所以人類只能看到最多五維時空。誰能準確破解「卡拉比-邱空間」的幾何特性，誰就可能打開發現宇宙奧秘的大門。
——因為自然界的一些常數，哪種粒子能夠存在、質量是多少，它們如何相互作用，甚至宇宙的性質和物理定律都取決於「卡拉比-邱空間」。
但為什麼「卡拉比-邱空間」裡面是恰好的六個維度？
對於這個問題，正在喝著綠茶的邱老先生很乾脆地一攤手：「當初坎德拉斯、霍洛維茨也向我提出過類似的問題，我讓他們問卡拉比更合適，我只是將他的猜想證明了出來，至於他是憑著直覺還是怎麼『猜』出來，我就不清楚了。」
很可惜，卡拉比當時應該是沒有回答坎德拉斯、霍洛維茨，而現在，卡拉比大師已在前些日子仙逝了，享年100歲零4個月，這個問題更是沒人能回答。
「不過，我當年確實研究過與這個問題有點關聯的『鏡像對稱猜想』。」
邱老先生說的「鏡像對稱猜想」，是指「卡拉比-邱空間」之間的一種特殊關係，即兩種「卡拉比-邱空間」雖然在幾何上差別很大，但是作為弦理論的額外維度時卻是等價的，這樣的一對「卡拉比-邱空間」被稱為鏡像對稱。
這個猜想最初是物理學家菲利普·坎德拉斯等人發現的，並從物理角度證明鏡像對稱可用於計算「卡拉比-邱空間」上有理曲線的數目，後來邱老先生與另外兩個數學家，用局部化技巧完全證明關於「卡拉比-邱空間」上有理曲線計數的鏡猜想。
根據這個猜想，六維的「卡拉比-邱空間」本質上可以分成兩個三維空間，其中之一是三維環面，如果模仿把半徑 r變成 1/r的操作，把這些三維環面「翻轉」，並與另一個三維空間結合起來，就會得到原「卡拉比-邱空間」的鏡伴。
但這也只是證明了「鏡像對稱猜想」的一部分特性，並沒有將之完全證明。
想破解「卡拉比-邱空間」內部維度為六的難度可見一斑，但現在有了「新幾何學」，就相當於是有了研究「卡拉比-邱空間」的大殺器。
此時正是6月16日的周六下午，五位數學家坐在大廳里，交流著如何用「新幾何學」解答「卡拉比-邱空間」裡面是恰好的六個維度的問題，並打算以此為突破口，從理論層面實現M理論的補完及較完美的「邏輯自洽」。
作為「新幾何學」的核心提出者，秦克拿著可擦寫筆，站在一塊大白板前，一邊寫著算式，一邊與四位夥伴交流。基本上眾人討論的結果，便由秦克來寫出來，任何的思維火花碰撞，都會在秦克的筆下化為無數的數學算式，一系列的非線性偏微分方程。
「新幾何學」與非線性偏微分方程的緊密結合，正是它能描述非常複雜的非歐空間幾何的關鍵之一。
「里奇曲率與物質場緊密相連，在不考慮宇宙常數的情況下，里奇平坦空間就是真空，裡面沒任何物質和能量，我們可以將之視為愛因斯坦方程的一個真空解，它可以是平庸的，也可以是非平庸的，從以下的算式里，我們可以輕易證明，當里奇曲率為0時，黎曼曲率並不一定為0……」
秦小殼一如既往地充當倒茶遞水的小助理，兼以畫筆來記錄眼前這有些枯燥、卻又無比珍貴、意義無比重大、對人類的文明有巨大推動作用的點滴研究情景畫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