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另一邊。
同樣的霓虹,同樣的醉生夢死與行屍走肉,酒店賭場交匯的環形十字路。
這裡有一個小小的中心島廣場,與周圍華燈炫彩鮮明對比——廣場矗立的紀念碑早已崩塌,只剩下在風吹雨淋中逐漸腐朽的基座。
基座上刻有樹碑者名字的銅板早已被不知什麼人撬走,只剩下一段殘破的紀念辭。
「.....我們自黑暗中走來,於荒蕪中豎起豐碑,開創這座獨一無二的城市,所有倖存人類的庇佑所.....」
「....火炬之光永燃燒不滅,文明之火永存不熄.....」
「——屬於我們的時代,即將到來!」
白可丁微微念出這段殘缺的碑文,心裡有點戚戚然。
火炬之光早就熄滅了,廣場腐朽不堪,只有坑坑窪窪的積水和頑強生長的雜草,「庇佑所」到處是靡靡霓虹的銷金窟,文明之火只剩下永不消磨的利益與欲望。
這就是「我們的時代」。
真是諷刺!
「嚴格來說,這裡才是舊日之城的中心,當年第一批開創者就是從這裡聳立起火炬紀念碑,建造出這座城市,可惜墮落遠比偉大來的更容易。」
她身後又另一個女聲音平靜的解釋。
未來的白可丁.....白吹雪,她們兩個已經匯集在一起。
白可丁望著成熟的自己,與盧來、露露遇到「自己」時的感覺都不同,更多是一種安穩.....一種『哦,原來我以後是這樣』的平靜感。
「你是建立者之一麼?」
她輕聲問道。
白吹雪笑了笑:「勉強算,不過那個時候我只是跟在他後面的拖油瓶,什麼忙也幫不上。」
「他是誰?」
「你應該猜到的,是『博士』。」
果然....
白可丁還是沒有什麼更多的想法,從「自己」口中聽聞有關時間穿越、舊日之城、舊日之主的等等魔幻消息,但內心居然能坦然接受甚至理解。
博士在世界毀滅前帶領眾人建起舊日之城,在黑暗中頂住重重阻撓摸索出這一線曙光。但在博士失蹤、明日先鋒解體後,舊日之主橫空出世成為城市的王者。現在,舊日之主的罪痕累累已經罄竹難書,博士的女兒承擔起與生俱來的使命,要將城市從他的魔爪底下解脫。
聽起來像很普通的神奧電視劇劇情,頭戴黑色內褲的富二代在罪犯滿街的城市打擊罪惡,而舊日之主是罪惡的大BOSS。
那個男人就是未來的盧來,就是「舊日之主」。
她腦海浮現那個張狂的中年人,看起來喜形於色但心思深沉——這是她短暫接觸後的第一印象,和現在的盧來是截然不同類型。
思緒變換又閃過藍發女孩,她又一次問道:
「那個女孩,就是博士的女兒?」
「是,雖然調皮,但很討人喜歡。」白吹雪臉上露出為之自豪的表情:「現在也是大人了,要是跳脫的性子改一改會更好。」
「你是她母親?」
「是又不是。」白吹雪走到白可丁身邊:「組織解散後一直是我在照顧她,對我而言,她是最重要的『女兒』,但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和『博士』也不算情侶。」
「......」
白可丁張了張嘴,但什麼也沒說出來。
她應該羞惱的,未來的中年的自己穿越到現在的自己面前,告訴你那個比你還大兩歲的女孩其實是你女兒,可自己連戀愛都沒談過,正常女孩不應該羞惱嗎?
但她還是理所應當般接受了這件事,反倒問了個自己都覺得奇怪的問題。
「博士,他叫什麼名字?」
白吹雪看了她一眼,然後笑了:「對你而言他應該還在隱藏身份,看起來是很遙遠的人,但其實就在你身邊。嗯....告訴你應該也沒問題,他叫陸......」
「啊!!!」
驚恐的尖叫劃破雨夜,打斷了白吹雪還未說出口的話。
「出事了!」
白可丁瞬間戒備起來,這是長期幹員生涯養成的本能。
一隻溫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稍安勿躁,這裡只是幻境,出現的一切都是舊日之主的手筆。」
兩人同時朝周圍觀察,巨大的混亂和恐慌從四面八方的建築中傳來,有人跑到大街上,咒罵著,竭嘶底里恐懼著。距離她們不遠的酒店和賭場有爆炸聲傳來,霓虹燈一盞一盞的熄滅,整座城市都暗下去,隨著黑暗籠罩,尖叫聲和混亂也很快被掐滅。
只剩下城市中心有著「腫瘤」的摩天大樓還頑強的亮著。
片刻後,風箱般的呼吸聲逐漸轟鳴起來,無形壓力縈繞白可丁心底,雨水就像巨獸在她頭頂垂涎。
「原來如此。」
白吹雪呢喃:「場景重現,無光之夜......清算麼?」
關於博士帶隊圍剿盧來失敗,後者變成「舊日之主」這件事在口述中往往被一筆帶過,實際上整個過程經歷了一段很複雜的轉折期。
無光之夜,是「舊日」對城市侵襲最猛烈的一夜,明日先鋒解散、聰明幫成為歷史,而盧來成為「舊日之主」王者歸來,城市中已經沒有能對抗他的人。舊日之城正是以無光之夜作為轉折點,從擴張轉為守土,城市範圍不斷減小以至於接近崩潰。
白吹雪是親歷者,沒有人比她更深刻了解這一夜的含義。
「吼!」
黑暗裡獸吼沉重起來,狂暴的腳步急促奔襲,白可丁渾身汗毛乍起,下意識想要製造風雪。
但還沒等她有所行動,雪花就落在她的鼻頭。
腳步與吼聲戛然而止,只剩下柔和的雪花替代原本急促的夜雨。
「無光之夜,城市裡有大量遊蕩破壞的『舊日』像野獸般破壞,直到天明才逐漸停止。」
白吹雪掏出一枚照明彈丟出,光線在冰層中折射,瞬間照亮城市,她這才看清有一道冰雪的橋樑直插天際,而橋墩中冰封這數十個身高五、六米的巨人。
「後來他們被舊日之主擊潰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他會是新的英雄。可火炬已滅,重新燃起的只是災禍,過往一去不復返。」
白吹雪望向城市中心的大「腫瘤」,對白可丁說道:「我們去那裡,如果想要脫離幻境,舊日之主肯定在那裡,露露她們肯定也會往那個方向走,路上說不定我們還能遇到。」
白可丁怔怔望著漫天吹雪,不由得點了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