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壁燈發出橘黃柔光，盧來赤裸上身咬牙用酒精棉球和繃帶處理創口。
灰白的身體幾乎和石雕沒什麼不同，哪怕用火烤也不會有知覺，細胞早已壞死，萎靡的黑色羽毛輕輕一抹就會大片大片脫落。
老盧靠在牆角看他，手裡拿著外賣小哥才送來的金拱門麥包，邊咀嚼邊吐字不清開口：
「嘖嘖嘖真慘，你說這算不算家暴？」
盧來沒有理他，唯一能動的左手和幾根手指丈量著身體壞死邊緣，然後拔下一支銳利的羽毛狠下心朝自己切下。
「噗。」
沉悶的入肉聲傳來，沒有鮮血四濺，就像切開石頭。
盧來不管內臟骨骼，將自己三兩下剖成幾瓣，壞死的血肉丟在一邊，陰影帷幕填充上空缺維持生命，新的血肉急速長出。
「.....應該不算家暴，畢竟男女朋友都不是，更別說是一家人，怎麼可能算家暴呢？等等，這是不是把我自己也罵進去了。」
老盧自顧自的說著，就像呱噪的烏鴉。
盧來總算抬頭望了他一眼，沒有殺意也沒有憤怒，只是平靜的問道：「說說吧，你的計劃。」
「你不恨我？」
「哪怕想殺了你，光想也沒用。不如實際一點，你的目的，你的計劃，你想要我幹什麼，給不給我報復你的機會。」
老盧嘖嘖感嘆：「真是直白啊，以前看的小說了，主角往往都要經歷什麼紅顏退婚、至交殞命、雙親慘死、宗門被滅，然後性情大變，變成那種又冷血又嗜殺餓魔頭型主角.....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見證小說變成現實，古人誠不欺我也。」
盧來冷著臉：「難道你只會說廢話？」
「好好好，我道歉。」
老盧雙手合十：「那就直說了。」
「你回憶回憶，最早那隻蠢鳥想穿越時間，最早得到的方法是什麼？」
盧來眉頭一皺：「方舟？」
「沒錯！方舟。」
老盧進入正題：「你的時間線與我的不同，很多事情也不同，我就不說過程，只說結論：不藉助方舟，而是直接逆轉召喚『皇帝』的儀式，將自身肉體反向召喚到時間海的方式，是錯誤的。」
逆轉召喚「皇帝」的儀式，就是飧鴿和盧來用於探索時間海的方法。
現在，這個方法被未來的自己親口否定。
盧來沒有著急，安靜等待下文，老盧就滔滔不絕的往下說：
「結果就是把舊日帶到了現世，現世被侵蝕最後變成你看見過的那樣，一個糟糕的未來....這個過程並不簡單，那些存在於現世的未知存在紛紛袖手旁觀，除了祂們本身對人類就淡漠之外，還收到了指使。」
「指使？」
「我猜的。」
老盧點頭：「當舊日泛濫已經日益嚴重的時候，我和那隻蠢鳥也親自拜訪過不少能被稱為『偉大』的存在，祂們毫不意外全部拒絕，並且對原因三緘其口，只說因為約定，不會也不能提供幫助。」
「有人搶在你們前面和所有『偉大』簽署了某個約定？」
「bingo！只能是這樣。」老盧把最後的麥包吃完：「當時活躍在舞台上，有這種能力的人不多，我提議先解決這個問題，但蠢鳥已經在時間海找到他『殿下』的蹤跡，衡量之後決定優先完成他的願望。」
「我們找到一條時間海中的分支，把那條分支中還活著的蒼玄四公主擄走，帶到時間海中讓其成為『舊日』，可在返回現世的途中遭遇狙擊....呵呵，狙擊者你很熟悉，是那個時代最耀眼和受人仰慕的組織。」
盧來替他說出那四個字：「明日先鋒。」
老盧點頭：「他們直接在時間海中阻擊我們，有一艘顯眼的大船，靠著那艘船，不僅能帶大量成員圍攻，而且還讓他們在時間海里比我們遊刃有餘。
此間的過程不必多說，我們帶著那位四公主，根本不可能逃脫，最後蠢鳥用了血餌祭法.....就是你見過那個祭法，結果意外讓我們找到了所有『舊日』的源頭。
最後，我逃了出來，成了舊日之主，他拼死也要保護的四公主被打回原來的支流，只剩下大部分意識殘餘。為了保存著大部分意識，我用才得來的舊日之主能力，在時間支流中隨手抓了個小女孩把兩者意識融合，最後就變成你見過的那位『殿下』。」
老盧停頓片刻，最後才說出結論：
「當時緊追我們一同見證『舊日』源頭的，還有明日先鋒首領，代號博士.....我後來想拜訪他，但得到的答覆很難讓人接受。」
「明日先鋒的首領，代號『博士』，在事件發生之前，意外死亡。」
老盧一字一句：「他們根本不知道阻擊這件事。」
盧來被繞暈了。
老盧給他時間慢慢消化，也慢慢分析出這番話中的幾個要點。
第一，有人和被老盧稱作「偉大」的特別存在們簽署了約定，讓他們不能干涉現世，但老盧沒有肯定的說，這個「人」就是明日先鋒。
第二，明日先鋒有能在時間海自由活動的大船，疑似「方舟」之一。
第三，明日先鋒首領「博士」在襲擊發生前就已經身亡，如果對方沒有撒謊，那麼在時間海里追殺老盧的人是誰？
盧來豁然抬頭：
「你懷疑和『偉大』們簽約定的人，就是偽裝成明日先鋒『博士』的那個人。」
「從目前證據來看的確這個可能最大。」
老盧也不否認：「但事件里還有很多疑點，比如動機，如果按照利益為基礎動機分析，明日先鋒與我們根本沒有衝突，甚至在解決舊日問題上，我們共識相同。」
「那『舊日』的源頭是什麼？」
「是個人。」
「人.....？」
「你知道那麼多就夠了，對我而言，查清當時的真相很重要。這個時代，我行動沒那麼肆意，大多事情都要你幫忙，報酬我已經支付一部分，就是你未來變強的路徑，還有一部分看你的選擇。」
老盧難得正經，攤開左右手：「一個是我身上的蠢鳥格位，從他與『我們』共生開始，格位就一分為二，留在『我們』身上的接近一半，雖然重複，但如果你有機會，可以找蠢鳥的獻祭對象交換回另一半，這樣你就能取代他成為盜火者，冥界的世界之靈。」
「另一個選項是，繼承『舊日之主』的格位。說實話我不建議你選這個。」
他手上有一黑一金兩種光芒，但偏向很明顯，對飧鴿留下的格位介紹詳細，對舊日之主一筆帶過。
盧來沒有想法，就算真的是報酬，那也要有命拿才行。
他還是看不懂眼前的「自己」內心想法，明明先後設計殺死他的飧鴿和方嘉熠，現在又作出一副好老師的樣子。
「....你慢慢選吧。」老盧呵呵一笑，收回手：「如果你能殺了我，那兩個都是你的，可惜你做不到。」
盧來沒有說話，繼續望著他。
「現在我給你第一個任務，你還記得陸彌陸老師嗎？」
「認識。」
「把他活著帶回來見我，無論什麼方法。」
盧來眉頭一皺：「他只是個普通人，對你有什麼用。」
「呵呵呵，看來你還不知道。」
老盧淡淡回答：「他若是普通人，那你我連普通人都算不上。」
「你的這位老師，真實身份可是明日先鋒的首領，我剛才提到過的『博士』。」
「博士？」
盧來睜大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