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驚天的閃電,如同游龍一般,縱橫幾百里,狠狠劈打下來。
雨聲嘩嘩,打在屋瓦上,淅淅瀝瀝地沿著檐角滴落,閃電亮起時,就像飄搖不定的卷珠簾,被寒風一刮,又飛花碎玉般地斜斜打入檐下。
庭院裡積了一層淺淺的水,粗暴的雨點砸下來,濺起蒙蒙的水霧。
大漢皇朝,皇城,南麓書院。
數十名衣著考究的少年少女整整齊齊坐在書堂中,誰也不敢大聲說話,因為前面站著一個身穿緋袍的大儒。
依據大漢皇朝官吏條例,緋袍至少為四品至一品的重臣,五品至七品為青色,八品與九品則為綠色。
除此之外,極少數權臣還可以獲得莽服、血麟服、鬥牛服三種特賞的賜服,獲得此類賜服被認為是極大的榮寵。
換句話說,眼前的這位大儒,至少是一名四品以上的重臣!
南麓書院不同於其他的皇家書苑,它是專門為入京藩王之子所開設的。
這也就是說,在場的所有少年少女,其實全部都是大漢皇朝各地藩王,送來京城充當「人質」的那一撮,身份極為特殊的皇室勛貴子弟!
或許在普通老百姓眼中,這些藩王人質在京城過得非常好,在禮節上也是享受藩王嫡長子的尊稱,甚至出行在京城中,還可以享用皇子皇女的待遇。
但實際上,在這冰冷的皇宮之中,這些來自各地的藩王子弟,地位甚至還不如一些位高權重的太監。
這是因為,大漢皇朝不同於歷史上常知的歷朝歷代,在對於藩王人質這一項上,要求無比的苛刻。
大多數藩王人質終其一生都會被限制在京城中,一直到老去,中途連與身後藩王聯繫見面的機會都沒有。
這便導致了,這些送往京城充當人質的這部分藩王子弟,徹底斬去了自己身後的藩王背景,淪落為一名真正僅剩下最後生命價值存在的人質。
在這種情況下,這部分藩王子弟在大漢皇室的眼中,與其說是藩王人質,不說是一部分張口吃飯需要浪費糧食的「廢人」更加貼切一點。
由此在皇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說句毫不客氣的話,如果中途某位藩王實力大減,徹底失去對朝廷威脅的話,那麼這位藩王在京的人質,暗中被一些小人懷恨在心,半途神秘「夭折」都不是沒有可能。
而且朝廷絕不會去多過問。
【今天這是怎麼了?監丞怎麼突然把我們都召集起來了。】
【哼,除了那個廢物燕王世孫幹的好事還能因為什麼。】
雖然在場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口,但這並不妨礙一群藩王后裔,用學生時代獨有的眼神溝通,進行交流。
一時之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投到了學堂最後方那一道年輕身影的身上。
「轟隆隆!」
雨越下雨大。
王梓良悠悠醒來,呆呆地望著四周的一切,感覺自己仍舊在做夢,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昨天不是與宿舍一群狐朋狗友慶祝大學畢業,最後喝的爛醉如泥,一同相約前往掛滿白霜的林蔭小道散步嗎?
怎麼醒來之後就出現在這裡了?
這是什麼鬼地方?
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書桌、筆硯、陳飾,都是那麼的……古色古香。
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古代長袍,同樣是那麼的……古色古香。
霧草!
今天是愚人節嗎?
王梓良的腦海里,頓時浮現出一個大大不正經的感嘆號。
究竟是誰在戲耍我王某人,在這裡進行情景表演。
我的妹子呢?
穿越了?
不!
穿越是不可能穿越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穿越的。
穿越這種情節可是在那種腦殘網絡小說中才會出現的情節,作為一個祖國二十一世紀新一代經受過高等教育,陽光向上的三好青年,王梓良才不會去相信穿越這種狗血情節。
王梓良仍認為,我們接受高等教育的目的,應該是繼續追隨紅色步伐,時刻把建設國家作為自己一生的抱負與己任,而不是繼續沉浸在腦殘網絡小說中的意淫苟且之中,丟掉詩與遠方。
生如螻蟻,當有鴻鵠之志,命雖薄紙,應有不屈之心。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嗯,不可能穿越,一定是有人在戲耍我。】
默默給自己進行了一番洗腦之後,王梓良深呼吸了一口氣,轉身衝著身側的鄰座義正言辭道:
「兄弟,跟你們領事的說一聲,咱先把話說清楚了。」
王梓良一臉認真:「不管你們是在進行情景表演,還是在劇組拍戲,我的出場費可不低……」
「閉嘴!」那名學子臉色極劇一變,如遇虎豹一般,連忙看了一眼學堂前方的那名緋袍大儒,發現後者沒有注意到這裡的情況後方才長舒一口氣。
王梓良不依不饒,冷笑道:「跟我裝高冷是吧,實話告訴你們,我可是學法律的,勞動法里每一條我都倒背如流,想白嫖我的勞動果實,那你們是在白日做夢!」
「死到臨頭了還胡說八道,給我滾!」那個學子怒不可遏,絲毫不加掩飾眉宇間那抹對王梓良的厭惡與不屑之意,然後猛地臨空一掌甩了過來。
「砰……」
一股巨力臨空傳來,直接將王梓良從座位上擊飛三四米,然後狠狠砸在了學堂堅硬的牆壁上,整個人瞬間眼冒金星,直接昏迷了過去。
昏迷之前,王梓良近乎肝膽欲裂。
因為他確定了一件事情,他似乎……真的穿越了,自己原本所在的地球上,根本沒有這種牛逼的功夫!
……
嘩啦啦……
冰冷刺骨的感觸,將王梓良整個人包裹而進,凍結他全身每個毛孔的感知,零封他所有的觸覺。
在這股冰冷長存的感受下,四周仿佛有無盡水流暗河嘩啦聲響起,清晰無比,但又有種虛無縹緲,相距很遠的錯覺。
王梓良不知道自己身在各方,身體好像在下沉,他甚至失去所有對外的聯繫感知,靈魂恍如都被無盡的黑暗深淵所吞噬,身上仿佛壓迫著千萬大山巨力,不斷壓迫著他繼續向著那暗無天日的無底深淵降落而下。
整個人像是只剩下了最後一絲清明,在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睡去,千萬不要睡去。
這來源於身體最深處本能的求生條件反射,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在這無盡虛弱感如潮水般湧來時,不要睡去。
但是王梓良自身最後那一絲清明還是嚴苛按照這種本能,強行不被那股黑暗所吞噬。
突然,無盡的黑暗之中飄起了一團光亮,猶如永夜之中的一捧火炬。
最後光團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竟是眼睜睜衝著王梓良筆直衝來。
王梓良大驚,腦海中一瞬間浮現出了諸般可怕的念頭。
奪舍?吞噬?
然而還不待王梓良反應過來,眼睜睜目睹著那團光亮撞向自己,霎時間一道洪鐘大呂一般的虎豹雷音,猶如開天闢地一般,直接重重在王梓良的腦海深處炸裂開來。
在那道恍如直擊靈魂深處的虎豹雷音炸響下,王梓良腳步一個踉蹌,眼前一黑,整個人差點沒有直接昏死過去。
轟——
「入名山,以甲子開除日,以五色繒各五寸,懸大石上,所求必得——」
與此同時,一大股陌生的記憶,也是開始瘋狂地湧入王梓良的腦海中。
……
再一次悠悠醒來,王梓良躺在地上望著房梁,雙目無神,一臉生無可戀。
擦!
真的穿越了……
通過讀取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王梓良總算知道了自己如今究竟是身處在怎麼的一個世界……
他現在所處的這個國家名為大漢皇朝,當然了,這個大漢皇朝與歷史上的那個大漢王朝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首先,這裡是一個遍地都是武道門派的中華大地,真的有力可拔山、倒海、摘星、斷江、摧城、開天的武道高手存世,整個世界充滿了一種不正常的玄幻色彩。
其次,這個世界的大漢皇朝發展到如今的建詔帝一朝,國祚已經長達六百餘年,歷經三十七帝。
遠比另一個地球上王梓良所熟知的那個大漢王朝,四百零五年歷史、歷經二十九代帝王更加歷史磅礴!
兩個世界的歷史進程完全不一樣。
一字之差,卻是判若雲泥!
而他,王梓良!
現在的身份便是現今大漢皇朝各路藩王之一,第三代燕王的嫡長世孫,真正的天潢貴胄、皇家子弟。
說現代話來講,便是一出生就生在了羅馬!
然而,王梓良卻一丁點都開心不起來。
因為根據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這個武道昌盛的世界實在是太過危險了,俠以武犯禁,在武道高手的面前,普通人猶如土狗瓦雞不堪一擊。
如果穿越到他所熟知的歷史王朝,他或許還可以憑藉熟悉的歷史進程,進行各種傍大腿秀操作立命。
但是穿越到這樣一個異界版的古代王朝中,即便是他想學穿越者先祖王莽也秀不起來啊。
如果僅僅是如此也就罷了,奈何自己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也太廢了。
不管是武道一途還是文學之治,資質都差的讓人吐血。
國子監禮、樂、射、御、書、數六科總分六百分,這具身體原主人僅僅只能拿到七十分!
六科,滿分六百分,拿七十分,什麼概念?
他媽的就算是讓王梓良把答題卡扔在地上隨便踩上兩腳,拿的分數都比這個多。
可想而知這具身體原主人,究竟廢柴到了何等一種令人髮指的地步……
正因為如此,這具身體原主人才會被冠以「皇室第一廢物」的稱號,為天下人所恥笑,並被自己的爺爺燕王丟到京城充當藩王人質。
藩王人質這四個字究竟意味著什麼,恐怕就算是個傻子都再清楚不過。
縱觀歷史,不管是歷朝歷代,在對待各地藩王這一件事情上,永遠都是卡在中央朝廷喉嚨中的一根利刺。
為了防止各地藩王起兵叛亂,改朝換代,各個朝代都採取了多種手段,其中就包過送京人質。
最重要的是什麼?
由於這個世界武道興隆,有萬軍叢中能取上將首級的強大武者,更加無限放大了藩王對中央朝廷的威脅。
遠的不說,就光是現在王梓良身處的大漢皇朝,六百多年歷史上,便足足爆發了三次藩王奪位事變!
現如今掌權的漢睿帝這一支大漢皇室,實際上便是在二百多年前兵變奪權的一支藩王力量……
正因為如此,這個世界的大漢皇朝在嚴防藩王叛亂一事上,相較於歷史上熟知的各朝各代,都要顯得更加苛刻無比!
其中一項,便是藩王人質終其一生都不得離京,也不能與身後藩王勢力有所聯繫。
尤其是每當新朝更迭,有著自己奪權叛亂的前車之鑑,新一代的大漢皇室都會進一步再度加大對各地藩王的掌控,嚴防死守。
切斷了身後的藩王勢力資源退路,再加上身上那被皇室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藩王身份光環,看似一出生便身在羅馬的天潢貴胄皇家子弟身份,十分光彩艷麗。
實際上,在這偌大冰冷的京城之中,他們這些藩王人質的小命,甚至還不如一些達官貴胄府上位高權重的下人。
前世閱盡各種宮廷劇的王梓良,內心之中甚至已經開始腦補出了自己未來慘死於各種皇家內部宮斗傾軋的場景。
而且對於通過閱讀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來看,王梓良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真的「一不小心」死在了京城中,以自己身後那位燕王便宜爺爺對自己的厭惡程度,絕對不會興兵替自己報仇!
「為什麼別人一穿越都是什麼天命之子、聖人轉世,開口間言出法隨,引動天地異象,到我這就是一個充當藩王人質,小命朝不保夕的皇家廢物子弟。」
「果然,小說里都是騙人的……」
王梓良蜷縮在冰冷的牆角,心疼地抱起了自己,仰天流淚滿面。
老天爺,你至於這麼玩我嗎?
這真的會……死人的。
「不行!我不能輕言放棄,我還有未來!」
王梓良咬牙,面對命運的不公,觸底反彈之下,使得他一瞬間激起了莫大的抗爭心理。
「哼!恐怕你是沒有機會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年輕女子聲音陡然從教室門外傳來。
「嘩啦啦——」
與此同時,大量腰佩戰刀,身著鬥牛服的武士叢門外魚貫而入。
從王梓良被那名學子凌空一掌擊飛,再到他重新清醒過來,確定了自己穿越的事實,看似過了漫長的時間,實則一切都不過發生在電花火石之間。
這般學堂中大打出手的異動,還沒待那名緋袍大儒震怒,無數身穿鬥牛服的武士便已經是破門而入。
「燕王世孫王梓良,學無不術,天子腳下陷害忠良,依律打入昭獄!來人,給我帶走!」
話音方落,兩名武士便是要不由分說架起王梓良往外走。
等等。
陷害忠良,打入昭獄?
什麼鬼?
王梓良一臉懵逼,腦海里開始用力的回憶這具身體的原主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頓時,一大股原主人的記憶湧上心頭。
在讀完這些記憶之後,王梓良剎那間直接忍不住想仰天暴吐三升老血。
霧草!
冤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