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箭瞬間穿透了厚重的緙絲門帘,來勢卻絲毫未減。洛千淮自墨公子的肩頭望出去,見到那森冷尖銳的箭尖一寸寸地逼近,眼看就要沒入他的右胸。
她其實不明白,以墨公子的武功,為什麼不肯直接躲開,而是要硬生生地挨上這一箭。
雖然避開了心臟,但在現在的醫療條件之下,穿透了右肺,就會導致血氣胸,右肺完全塌陷,若不及時手術引流,幾乎就是十死無生。
這種手術和之前給衛嵐做的不一樣。在大豫現有的條件下,就算是脫離了眼前的戰鬥找到安穩的地方,也很難做得成功。
箭尖已經近在咫尺,馬上就要扎入墨公子的身體了,他卻始終將她抱得緊緊地,一動也不動。
她不再去想他為何要這般做,也沒空去考慮他到底是什麼人,只是在腦中高聲呼喚道:
「系統,快想想辦法,讓我們所有人平安離開汾陽!」
箭矢在她面前停滯不前。
「願望已收悉。正按照宿主需求,全力測算捷徑中……」
「叮!捷徑測算成功!鑑於宿主當前能力不足以獨立完成此計劃,由本系統強制執行!」
馬車之外。衛蒼與大半親衛已經衝過了箭雨,將後方的戰陣撕裂開來。
火光之中,刀劍相交,人馬嘶吼,血光飛濺。不過十幾息功夫,地上就已經躺上了二十幾具屍首。
陳恪被一圈兒親兵圍在中間,面色不太好看。他沒想到,自己出動這麼多人,對付一隊小小的行商,竟然還會費這麼大的力氣,折損這麼多人手。
對方的這些護衛,個個都身手不凡,便是後出手的兩名女子,看著嬌柔美麗,下手照樣相當狠辣,讓他剛生出的那一絲憐香惜玉之心,也全都泯滅了。
這些人發現了雲崗村的情況,無論是有意也好,無意也罷,今天都只有死路一條。
陳恪板著臉,一手握著弓脊,另一手則已自親兵呈上的箭囊中,再度抽出了一支箭。
他的箭是特製的,箭頭比尋常箭頭要長上半寸,刃的後部特意加寬,一旦進入體內,便會狠狠地撕裂肌膚,咬出偌大的傷口來。
挽弓搭箭,箭尖很自然地移了開來,不再正對著五十米外的馬車,而是瞄準了被十數名士兵圍在中間的衛蒼。
他用的弓很長,幾乎與身高相若。弓名寒岳,是先汾陽王所賜的八石弓,弓脊是紫杉木飾以金箍,弓弦則以水牛筋所制,拉滿後射程足有二三百米遠,勁力非凡。
所以對於方才那一箭的結果,他根本不需要多想。這麼近的距離,他出箭的角度又是精心計算好的,無論對方是站是坐,都會不死即殘。
他很清楚,車內之人,必然是這一行人中的頭目,只從那些護衛的驚呼與拼死向那兒衝殺的行為,就可以猜得一清二楚。
只可惜他們必定是要失望了。陳恪淡淡地看著場中再度倒下的十餘人,心中毫無波瀾。
這些人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這麼多士兵的圍攻下,逃出生天。更何況,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早就通報了王爺,另行準備了後手。
「這些人,都是窮凶極惡的江洋大盜。」他大喝道:「王爺有命,格殺勿論,斬首一級,賞萬錢!」
話音未落,陳恪便鬆開了弓弦,箭矢飛射而出。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些士兵,論武功遠不是親衛們的對手,但卻也是見天訓練,殺過人見過血的精壯漢子,平時與同袍的配合也相當熟練,此時被金錢激勵得紅了眼衝殺上去,便是衛蒼這樣的高手,一時都被纏得無法脫身。
箭矢帶著尖銳的呼嘯聲,落入了衛蒼的餘光之中。他下意識地向上躍起躲避,右腳卻被一名士兵狠狠地抓住。待他將那名士兵重重踢出之時,又有四把長槍自背後與身側襲來,他揮劍一一格擋,身子卻已經回落下來,冰冷的箭尖已至胸前。
叮噹的鏈環聲響起,一隻瑩白如玉的手忽然出現,輕描淡寫地拈著尾羽,將那支勢在必得的箭矢提了起來,全沒有帶半分煙火氣。
華美的累絲寶釧,在火中的映照之下,於皓腕上熠熠生輝。
衛蒼愕然抬頭,就見到自家主上此時已站在馬車之外。他的臉色格外蒼白,咳嗽聲聲,全靠扶著車轅才能勉強站立,是他在外面見慣了的那副模樣但確實並沒有受什麼傷。
洛大娘子面上戴著金狐狸面具,手中卻握著兩支特製的長箭。
外面沒有人知道主上會武功,包括他的義兄孟劇在內。其他不小心看到過的人,要麼已經被收服為下屬,要麼就已經把這信息帶到了地下。
今日在這汾陽的地界上,對上的又是兩百餘名王府護衛,他們就這二十來個人,想要突圍出去還有可能,但要想全數滅口,卻是根本就做不到。
所以方才他才會那般緊張,因為明白自家主上為了掩飾這件事,可以對自己狠心到什麼地步。
好在關鍵時候,洛大娘子還是出手了。明明中了雪融散,卻還是逆行經脈強運功力,顯然是對主上忠心不二,也不枉費他與衛鷹他們,之前為她求的情。
陳恪也沒有想到,自己志在必得的兩箭,竟然全都被人接了過去,而且接得那麼輕鬆自在,好像只是拾了兩枚飄落的柳葉。
只是對方若是以為,憑著這點本事就能逃過一劫,那就太過於小瞧他了。
陳恪冷笑著,一把抄起了三支箭,同時搭在了弓身上,手上用力,將那寒岳弓緩緩拉圓,正待射出之時,忽見一根箭矢破空而來,根本不給他閃避的機會,直直地插入了他的左眼。
劇痛傳來,他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慘呼。就在同一時間,一直護衛在他身後的副將,眉心也插入了一支長箭,一言不發地倒了下去。
洛千淮眼看著系統隨手扔出那兩支白得的箭,連結果都懶得看上一眼,身形就化作了一道殘影,如鬼魅一般倏忽進退,隨意拍拍打打,一個個士兵便倒地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