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7.第461章 誰是螳螂

  第461章 誰是螳螂

  聽辛夫人又說了幾句沒營養的客套話之後,洛千淮便打斷了她,直奔主題:

  「貴府三夫人何在?請帶我去見見她。」

  醫家當為病者諱言,所以她並沒有當眾提及診病之事。

  辛夫人淡淡一笑:「她難得有心情,正在花苑代我招待客人呢。」又招手喚過了身邊的一名女使:「你去請三夫人至北苑的暖閣,就說是她想見的人到了。」

  待那女應聲去了,她才又吩咐姜娘子:「帶景大娘子去北苑。」

  洛千淮主僕隨著姜娘子出了門,猶自能聽見後面辛夫人的聲音:「三弟妹向來喜歡結識年輕人,尤其是臉蛋兒漂亮的,說是能勾起她那畫畫的雅興——那些我是不懂的,也便隨著她去。」

  洛千淮會意,這便是辛夫人在為三夫人的隱疾所做的遮掩。

  她這般小心,倒是讓洛千淮覺得,霍琇請她看診之事大概是真心的——這人未必就如她所想的那般壞吧?

  離開那個滿是薰香與脂粉味的屋子,洛千淮跟星璇都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彼此對視一眼,都覺得重新活了過來。

  姜娘子引著二人,一路在府中彎彎繞繞,從側面繞過了雲蒸霞蔚的櫻花林,並沒有跟其中那些盛妝打扮的夫人小姐們碰面,而是來到了花苑北面的一處院落之前。

  「三夫人跟三爺此刻都候在裡面。」姜娘子說著,以手虛指,請洛千淮進入。

  星璇搶上前去要開門,卻見姜娘子露出了個為難的表情來,小聲說道:「這位娘子還請留步。三夫人希望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我家夫人也是勸了好久,方才說得她跟三爺動心,但也僅限於見景大娘子一人。」

  星璇當然不放心。她像只老母雞似地,將洛千淮拉到了身後,大有不讓我進,她也休想的意思。

  姜娘子滿臉都是苦色,看看星璇,又看看洛千淮,似在等著她拿主意。

  洛千淮倒是能理解病患這種心情。她拍了拍星璇:「我自己進去就可以。」

  姜娘子立時喜笑顏開,對星璇道:「娘子且隨我去西邊的抱廈吃茶跟果子。」

  星璇初時不肯,但洛千淮笑著推了推她:「去吧,我這邊應該用不了太久。」

  星璇還待猶豫,忽然眼角微跳,看見了不遠處檐角處悄然冒出,衝著她比劃著名的一隻手,提起的心就忽然落了地,穩穩噹噹地跟著姜娘子離開了。

  洛千淮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幕。她推門入屋,便見到了一位三十多歲的溫婉婦人,以及一位眼底青黑,滿面油光的男子。

  那男子的目光滴溜溜地在洛千淮身上轉來轉去,留連良久,就是不捨得離開。

  那婦人只斜眼略略瞟過洛千淮,嘴角瞬間便噙了冷笑,露出了一副早就看透了的模樣。

  這可不像是誠心求醫的態度。洛千淮心知有異,先行開口道:「見過辛三爺,見過三娘子。小女受辛夫人所託,特來為二位看診。事關子嗣之事,還望二位能夠全力配合小女。」

  三夫人聞言面色未變,反倒是那位辛三爺,呵呵地笑了起來。

  「景大娘子果然是人間至色。既是美人的要求,辛某又豈敢不從?這便先替我診上一診,如何?」

  他一臉油光,加上色迷迷的壞笑,簡直不堪入目。

  洛千淮移目避開了辛三爺粘膩的視線,先行坐到下首的案幾之前,打開了身上背著的藥箱,取出了脈枕。

  辛三爺順勢便在案幾對面坐了下去,一把捋起了袍袖,將左腕壓到了脈枕之上。

  與此同時,他的身子就像被抽了骨頭的蛇一般,軟軟地歪在了案幾之上,左手支頤微微投頭,一對掛著黑眼袋的金魚眼,直勾勾地望著洛千淮。

  洛千淮看過的病人不少,似這種模樣的還真是鳳毛鱗角。她在心底默默吟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

  如此反覆數遍,方才勉強壓下了心底的那份嫌惡之情,認真地診起了脈。

  辛三爺的病症很容易判斷:苔薄脈弱,腎精虧虛。

  大概就是因多年以來縱慾過度,導致腎水將竭,自然也無法成功播種。

  「如何?」那辛三爺似乎並不會看人臉色,仍是一副討嫌的模樣,甚至還在診脈結束之後,想要順便去捏她的手,占點便宜。

  洛千淮皺著眉頭避過了,並不多說,直接起身行到三夫人的身前,為她也診了一回脈。

  嗯,肝陰血虛,肝陽上亢,多因惱怒所傷,氣鬱化火,火熱耗傷肝腎之陰所致——倒是並不會造成不孕。

  也是,嫁了這麼個不著四六的花花公子,不怒不惱才是怪事。

  「所以三爺現在應是妻妾成群?」

  「自然。」辛三爺笑得更為開懷:「夫人賢惠,嫁過來後非但未遣散我前頭的那些個通房,還又幫著爺納了十多房妾室,便連那桂月樓的頭牌安娘子,也都花大價錢贖了回來」

  洛千淮面無表情,心裡卻在不停地冷笑。再這麼下去,莫說子嗣,就連你自己能不能活過四十都未可知。

  但出於傑出醫者的職業素養,她還是負責任地多問了一句:「近年來,可會覺得腰膝酸軟,力不從心?」

  這話一出,三夫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完全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辛三爺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般跳了起來,瞬間便臉紅脖子粗,急急地反駁道:

  「誰腰膝酸軟了,誰力不從心了?你若是不信,爺一會兒就親自下場,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男人!」

  洛千淮只當沒聽見那些胡話,面上仍然一派雲淡風輕。

  「之前的藥,絕不可再用了。」她說道:「那藥極傷身,再用下去,怕是命都難保。」

  「你怎麼知道」辛三爺的氣焰忽然就消散了大半,他看了看洛千淮,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心中滿是疑惑。

  「不用別人說,脈象清清楚楚。」洛千淮開始提筆寫方子:「夫人的身子沒有大礙,只要吃幾服藥平熄肝風即可。倒是三爺你的不育之症,至少得認真用上一年的藥,其間嚴禁那件事——或可有挽回的機會。」

  她一邊說,筆下行雲流水,不一時就寫好了兩張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