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第454章 當賞

  第454章 當賞

  霍炫鄭重再拜叩首,卻見一雙蹬著金龍騰波圖案的靴子,一步步走下了陛階,站定到他的身前。

  「大司馬乃是國之干城,豈能輕易毀棄?」虞炟淡笑著道,伸手將他攙扶起來:「霍瑜雖然再非大司馬之子,然朕亦不忍以此事傷了股肱之心。便賜酒,留全屍此事到此為止,左將軍與諸卿,可還有異議?」

  上官錦本想著,藉此良機令霍炫一門萬劫不復,最差也得讓他丟官去爵,沒想到虞炟竟會如此回護,就連霍瑜都死得那般輕鬆。

  但少帝雖然年幼,但那不容人反駁的性子,卻是與先帝一般無二,他既這般說了,自己若是再堅持下去,只會惹來厭棄,到時候更會便宜了霍炫。

  當下他便與金鑫等人一起,躬身行禮道:「臣等,伏惟陛下聖裁。」

  被繡衣使者帶走的時候,霍瑜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些人應是顧忌著他的身份,對他還算客氣,便是進了天下人聞風色變的北獄,他也依然走得穩穩地。

  霍家就是他的底氣,而身為阿翁的嫡長子,更是無數人攻訐的對象。

  只是那些人不論做什麼,都不過是螳臂擋車,根本不可能有用。阿翁就像一座大山,會將那些明里暗裡的陰謀都擋下來。

  也許是明天,又或者就在今晚,他便可以脫身出去,繼續做他的西京丞,然後順理成章地成為西京令,名副其實的二千石官員,也是大豫最年輕的二千石官員。

  唯一令他有些掛心的,就是那位掛一先生,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將允諾他的事做到。

  那些江湖之中的邪門外道,大概真的是有些常人想不到的邪術吧。洛大娘子雖然身手高強,但到底太過年輕,經驗尚淺,上了套也是極正常的事。

  待何簡回來復命之時,應該就已經塵埃落定了。

  霍瑜靜靜地坐在囚室里,心情有些複雜。他沒有一點為自己擔心,只是想到再也見不到那雙清澈見底的杏眸,忽然便生出一絲悲憫之情。

  但在那絲難得的悲憫之中,還雜著淡淡的輕鬆與釋然。

  得不到的,自然就要毀去,這原本也怪不得他。

  要怪就怪洛大娘子自己太不識相,幾次三番地違了他的意,也便有了取死之道。

  所以,就到此為止吧。

  對了,還有掛一先生。他倒是敢獅子大開口,竟然提出了那般非分的要求,想要把門下子弟安插進金吾衛裡面,簡直是可笑至極。

  莫說金吾衛一直緊緊掐在崔孝賁手裡,那是個出名面冷心硬的,除了陛下誰的面子也不賣,他根本插不上手,便是真能插得上,他也不可能去做這種事。

  金吾衛是陛下的直屬親衛,有的是勛貴子弟削破了腦袋想要擠進去,但身為江湖人士還有這種肖想,多半是不懷好意。

  霍瑜懶得去猜,那位掛一先生到底是想要做些什麼。

  只要待何簡確定過之後,再找個機會借著剿匪的由頭,將人全部滅殺了,不留痕跡就好。

  作為大司馬大將軍的嫡子,很多事都不必他親自出面去做,有的是人上杆子送上門來,各種賣乖討好。調兵滅一個江湖門派,根本就算不得是什麼大事。

  說起來有些好笑,平素里他公務繁忙,也就是到了這裡,才有時間靜下心來,想一想自己的事。

  洛大娘子算了不必再提,倒是欒氏正在想方設法地討好他,已經為他相中了幾個家世不錯的小娘子,其中一個還是九卿之一的太常卿的嫡幼女,據說生得千嬌百媚,做自己的貴妾,倒也是夠了格的。

  也許該跟阿母提上一句,納貴妾之日,多少也得擺上幾桌酒,算是給那太常卿一個面子。

  他想著想著,嘴角便浮出了一絲笑意,然後便聽到了一聲突如其來的冷哼。

  霍瑜抬起頭,就見到了負著手,冷著臉的唐湛。

  在他身邊,跟著一個面覆黑巾的玄衣男子,一雙狹長的鳳眸漠然如冰,內中蘊著淡淡的譏誚之色。

  虞炟用朝食的時候,唐湛求見,匯報了霍瑜的死訊。

  他低眉順眼,將細節一絲不苟地描繪出來:「沒用宮中秘傳的毒,就是最普通的砒霜,用的量經過了精準的計算——翻滾呼號了整整一夜,直到寅正方才咽氣。」

  虞炟舀了一勺燉得香濃的粳米粥,毫無停頓地喝了下去,細細品了一會兒,方才開口道:「只是一晚而已倒是便宜了他。」

  「陛下若是不滿,臣這就去將他的屍首剁爛了餵狗!」唐湛說著,就要轉身而去。

  「罷了。」虞炟擺擺手:「將屍體收拾收拾,別見血跡.送還給霍家吧。朕既開了口,就得把好事做到底,一會兒你親自去,順便看看大司馬的反應。」

  「是。」唐湛應了離去,虞炟卻放下了調羹,再沒了用膳的心思。

  「焦令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嘆著氣道:「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不再受這些老東西的掣肘,痛痛快快地做個真正的皇帝呢?」

  焦作笑著俯首,溫聲說道:「昨日陛下恩威並施,想來那霍炫若是還有半分良知,此刻已該有了敬畏天恩的心。而只要有他在,左將軍便是野心再大,也翻不出天去——陛下乃天生聖主,只要徐徐圖之,必能早日親政,乾綱獨斷。」

  「呵。」虞炟低笑一聲:「乾綱獨斷.且得等著呢。不過朕到底還小,他們總是熬不過朕。倒是那虞楚該如何獎賞,卻是一個問題。」

  焦作飛快地瞄了他一眼,小心地說道:「襄侯當初混跡遊俠之中,此番察覺莊氏餘孽的蹤跡並舉發,雖是有些微末功勞,但也是應有之義。陛下不追究他過往浪行已是開恩,便是不賞也無可指摘。」

  虞炟就搖了搖頭:「不然。朕先前對虞楚始終心存芥蒂,也就是在他手腳俱廢之後,才稍有放寬。現在想來,卻是朕多心了。」

  「老奴不明白.」焦作睜著一對茫然的老眼,疑惑道。

  這個表情勾起了虞炟的敘說欲:「朕本來以為,他身為戾太子的後人,對朕必然心懷不滿。但若果真如此,他在得知莊氏仍有後人之時,非但不會舉發,反應與他暗自勾連,以圖不軌。」

  焦作恍然大悟:「而襄侯第一時間舉發莊逆,且經唐使令調查,二人之前沒有任何私下往來,說明並非是因利益不均而分裂——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襄侯對大豫,對陛下確無異心。」

  「是啊。」虞炟負手說道:「他還曾幫著朕,解決了內庫之危。二功相疊,卻是不得不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