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第414章 斷尾求生

  第414章 斷尾求生

  先帝從不看重兒女私情,跟社稷江山比起來,女人什麼都不是。

  所以前面兩任皇后都未得善終,後面又賜死了王美人,給少帝鋪路。

  少帝是先帝一手教養出來的,在各方面都肖似乃父,想來也不能是個多情的。

  大豫上面多少代皇帝,就沒有一個多情的,骨子裡都流著涼薄的血。

  所以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儘快跟那個逆女撇清關係。

  可那又豈是容易的事?先前他指望著她能當那株救命稻草,所以把這層關係明晃晃地傳得人盡皆知,現在又哪裡還來得及?

  他在公房裡坐立不安,彷徨良久,方才下定了決心,也不跟張世遠打招呼,一溜煙地就衝出了掖庭。

  在他身後,黃內官探頭看了一眼,轉身就去尋張世遠。

  「消息透給他了?」張世遠逗弄著窗前鳥籠里的一隻畫眉兒。

  「是。」黃內官笑道:「大人果然是了解他,這不,心急火燎地跑出去,想來是去宮門口堵江太師了。」

  「嗯。派人盯著點兒。」張世遠淡定地道:「他是命好,生了個好女兒,但是有些福氣,是能被自己折騰光的。」

  黃內官跟張世遠一樣,都看景淵並不順眼。只是因著公子的關係,不得不繼續忍著,演些你好我好的戲碼。

  「攤上這麼一位阿翁,景大娘子也真是夠不幸的。」黃內官搖了搖頭。

  「那一位,可不是你我該談論的。」張世遠淡淡地看了對方一眼:「但是讓她看清這位阿翁的真面目,我等卻是責無旁貸。」

  景淵一路躬身縮背地走著,只覺得無論走到哪兒,都有無數人對他指指點點。

  他簡直想要衝上去,跟他們好生說道說道,這逆女他沒教養過幾天,犯下這等大過,也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可是這種話,也就只能在腦子裡面略想一想,根本就提不上檯面兒。

  開玩笑,要是其他人能認可這種想法,大豫也不會有族誅,夷三族之類的刑法了。

  只要血脈相連,那就是罪過。

  所以他也不知道,江太師到底肯不肯放過他一馬。

  但無論如何,他必須得去親自賠罪。

  去了,還有萬分之一的生機,不去,那就肯定沒有。

  要說這事是那逆女犯下的,跟他其實沒什麼關係,西京府斷案也不會牽連到他,他為何會如此懼怕?

  那還不是因為,江海就是這種人。

  他當年跟著時任繡衣使令的兄長江澄風光得意之時,以睚眥必報而著稱,手下的人命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從來都是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想指著這樣的人忽然坐地成佛改了性兒,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聽聞江氏是他的嫡長女,極得喜愛的那種,就這麼讓人害死了,那股子氣一半時肯定平不了。

  她自己當然是死定了,可是那麼一條性命,哪裡能讓這位消氣。

  所以以後的事還用說嗎?人家是是高高在上的太師大人,有時候連話都不用說,有的是人幫他出手。

  栽贓,陷害,種種罪名都在前面等著自己,說不定還得連累採薇跟阿芩。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景淵越想就越絕望,想過無數告饒的言語,可都覺得蒼白空洞。

  腦中亂成一團漿糊之時,江太師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不遠處。

  在他身邊陪著的,正是陛下最信重的焦令監。

  動作比思想更快,景淵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路膝行到了江海的身前,在對方詫異不解的目光中,連連叩首,面上涕淚交流。

  江海並不認得他,只探詢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焦作。

  「掖廷丞?」焦作皺著眉問道:「你這是做什麼?須知當面阻攔太師出宮,罪過可不輕。」

  「小的懇求太師大人開恩,放小的跟家人一馬!」景淵也不抬頭,就那麼趴在地上嘶聲道。

  「老夫與你素不相識。」江海細思,自己與這位掖廷丞並無往來:「亦無仇怨,談不上開恩放過吧。」

  焦作這會兒倒是明白過來了:「掖廷丞莫不是為了令媛景大娘子之事而來?」

  洛千淮脫罪的消息應該傳不了那麼快,所以景淵應該並不清楚。現在他來尋江海,應該是想要給女兒求情。

  焦作心裡想著,覺得景淵之前雖然小節有虧,但關鍵時候,倒還算靠譜。

  他這麼一說,江海也聽懂了,原來眼前這位,就是霍瑜隨手抓的那個替死鬼的父親。

  江海不是什麼良善之人,也沒心情平反冤案。要不是自己就是苦主,就算眼睜睜地看著成百上千個景大娘子被冤殺,也不會有半分動容。

  可是他卻受不了霍瑜將他當成傻子,明擺著給真兇賣好,卻隨意找個人來充數。

  打量誰年輕的時候沒辦過案子,沒殺過人呢?

  可是案子已經移交給廷尉府,想來景大娘子應該很快就能脫罪了吧,這人怎麼還往自己跟前來湊。

  他還沒說什麼,就聽眼前的人大聲說道:

  「逆女千淮,自幼生長於野里,悖逆無禮,不孝不悌,縱使小人多方引導,然性情恣睢,從不受教。小的心灰意冷,去年便已斷了父女情份,任其出居於長陵邑,本以為她能靜思己過有所悔改,沒想到卻是變本加厲,竟然膽大包天,謀害女公子.」

  景淵想到自己未來可能的下場,忍不住悲從心來,淚水打濕了身下的青磚。

  他伏著身子,自然也看不見江海跟焦作對視了一眼,其中各有深意。

  江海是並不耐煩再聽這種無關人等聒噪,焦作卻是為洛千淮感到心涼。合著自己竟然猜錯了,此人哪裡是為她求情,根本就是想要撇清關係,斷尾求生。

  這種人也配當爹?也配成為公子的岳父?

  當然了,他也能猜得出來,今兒這一出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誰,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景淵的表演還在繼續:「女不教,母之過。逆女自幼喪母,小的雖有失教之德,但也確實無能為力。她犯下那等罪過,無論受到何等刑罰都是應該的還請太師看在小的素來做事勤勉,對太師大人您也素來恭謹的份上,高抬貴手,莫要遷怒小的與家人」

  江海一生見過很多人,但絕大多數都會因子孫後代而受到拿捏,像眼前之人一樣,半點愛女之情也無的,還是鳳毛麟角。

  他忽然生出了一絲戲謔的心思。

  「若老夫說,放過你不是不可以,但要將你那女兒千刀萬剮,凌遲處死,方可消老夫心頭之恨——你也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