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一年之後
今年春天來得早。檸黃透綠的煙柳在細雨的沖刷下更加清新朦朧,街上行人的服飾也是紅粉青藍各種鮮亮,配著打牆裡探出來的如雲似霞的桃花,怎麼看怎麼順眼。
咸陽原上的野薺菜又青又嫩,抄過水後調入肉餡兒包了薄皮水餃,鮮得令人恨不得將舌頭一起吞下去。還有香椿,光掐了最上層泛紅的那一小截芽尖兒,跟雞蛋攪和均勻炒出來,滿院子都飄著香氣。
洛千淮吃得眼睛發亮,好生誇獎了主廚的星璇幾句,後者立時就像打了雞血一般興奮不已,一疊聲地表示還要帶著燕檸去采更多的野菜,大有要將整個咸陽原上的薺菜都薅乾淨的架勢。
這種東西偶爾吃一次還好,天天吃哪還了得。
洛千淮不好直接打擊星璇的積極性,只是在飯後給她布置了一大堆任務,比如監督檢查青黴素的製作生產進度啦,去郊外田莊視察水稻育種情況等等。
田莊是去年洛千淮回長陵邑之後買的,占地約一百畝,位置就在驪山腳下。
驪山有溫泉,除了皇家的行宮之外,但凡有錢有權的大臣,就沒有不想在那兒置別院的,連帶著山腳下的地價,也都水漲船高。
恰好朱娘將酒水的分紅送了過來,足足有五百餅金,晃得洛千淮眼都花了,這才給了她去那種高檔地段買田莊的勇氣。
說實話,就以驪山一帶地產的緊俏程度,她就是再有錢,也未必能拿到這麼大一塊地。
可誰讓她的運氣就是好呢,偏偏就在那時,宮中的鄭少監出了事,據說是貪婪過頭,將先帝賜給今上的不少物件兒都據為已有——人被杖斃了不說,連著宮內宮外的財產也一體抄沒。
像這種在外面的房產地產,就直接依舊例發賣出去。
這種罪宦曾經的莊子,尋常官員富戶多少會嫌晦氣,洛千淮卻是不在意,只用一百金就買了下來。
只是買下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其實占了個大便宜。
鄭少監這座莊子從外面看著不起眼,內中卻藏了一眼溫泉,連帶著莊子上的土地,都比外面要暖上幾分,簡直是個天然的育苗場。
莊子上的十來戶人家都是朱娘幫著尋來的,全是本份老實的莊稼把式,連家人一起簽了死契。
有人有地有良種,更有系統出品的《占城稻種植雜交手冊》做指導,從育種到試種簡直是順利至極,不過五十多天的功夫,第一茬占城稻就收了近千斛,按照每斛六十斤計算,平均畝產五百多斤。
這個產量雖然不低,但莊子的田地本就屬於上等田,且地下有泉水增溫,所以細算之下,也並不算有多麼出奇。
但在第一季早稻種完之後,洛千淮於農曆四月指點農戶們再種第二茬的時候,所有人就極為驚愕,待看到晚稻成熟,畝產量絲毫不輸於早稻之時,大家簡直將洛千淮當成了神女一般看待,在她面前要多恭敬有多恭敬,連大氣都不敢喘。
當然了,相比生長周期長達半年的國產水稻來說,占城稻的口味要差上不少,但因著是溫泉水澆灌出來的,帶著一種獨特的清香,再加上那翻了番兒的產量,哪裡還有人會挑撿口味。
前世占城稻是在宋真宗開始在國內普遍推廣的,它具有耐旱、生產期短,抗病蟲害,適應性強等多種優點,滿足了大多數人裹腹的需求,是以自宋真宗以後,終有宋一朝,再未出現大規模的饑荒。
與之相對的,原國產水稻打出來的粳米因量少價高口味更佳,漸漸成了上層人專用的稻米。
洛千淮親自帶著人,挑出最飽滿的稻穗留種,準備先優化個一兩年,再慢慢按照小冊子裡說的方法進行雜交試驗。
她一頭忙著醫館,一頭忙著種水稻,晚上閒了還得寫書,累得焦頭爛額,深覺分身乏術。
功夫不負苦心人。一年中,洛千淮不僅寫完了《本草綱目》,還把《傷寒論》、《金匱要論》、《瀕湖脈訣》、《臨證指南醫案》等前世必背的醫書都默了出來,不止是指點燕殊兄妹跟譚非三個弟子,阿舅文溥也看得手不釋卷,深覺受益匪淺。
當然,對於自家外甥女委婉地提出,要將第一作者的名字署成他的之時,文溥大感意外,極為堅決地推拒了。
洛千淮也沒強求。沒有造紙術,寫好的書除了教授徒弟以及跟親朋同道交流之外,再遠就傳播不出去了,所以眼下除了等,似乎也沒什麼別的辦法。
這麼長時間的時間裡,她使用系統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也曾經得到過抽獎機會,只可惜,再也沒有獲得任何配方。
至於原身那個便宜老爹,自從她回長陵邑之後,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再也沒提過半句相看嫁人的話,每逢休沐節假日,還會專程帶著阿芩來長陵邑看她,順便送些糕點吃食花布希麼的。雖然並不值錢,但洛千淮也都欣然收了,回頭走前還會再備些回禮,一來一往的,關係比之前就要緩和得多了。
吃過了飯,外邊譚非跟燕殊下了門板,一早兒就守在外面的病患,便已經排隊進來看診了。
霽安堂雖然一直低調,但洛千淮先是治好了周小郎君的沉疴,又於瀕死之際救下了豐安侯,更是只用了十服藥,便讓癱瘓三年的崔九郎君行走如常,儘管後面兩例只是在西京權貴之家小範圍傳播,但她的醫術也漸漸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可。
因為不差錢,所以洛千淮便跟文溥商量過,不再收取診費,藥價也是一降再降,幾乎就收個成本費用,遇到鰥寡孤獨還會幹脆免單。
所以現在的霽安堂,已經遠非一年前能比,每日來看診的人都會排成長龍,甚至還有人下半夜就過來排隊。
洛千淮上午總共看了將近四十位病患,文溥也看了三十多位,外面的長龍卻並沒見縮短。洛千淮正待讓人去發放下午看診的號碼牌,忽見負責在外面分診的燕殊一臉焦急地沖了進來:「師傅,外面來了一位危重垂死的病患,據說是仁心堂秦郎中治不了,但他跟患者家屬推薦了您.」
洛千淮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一把抓起手邊的針囊,快步地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