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第288章 解憂公子非良配

  章慶今夜穿了一件嶄新的箭袖武服,衣領與袖口上都以銀線勾了細密的花紋,頭髮也一改以前的隨意,用一根青玉簪挽了起來,面上的鬍鬚更是颳得乾乾淨淨,雙目清朗有神,整個人就如一把打磨得雪亮的寶劍,光是擺在庭中都足以與星月爭輝。

  「洛大娘子方才玩得可還開心?」他笑著問道。

  洛千淮其實對他有些愧意。那麼一位四海知俠的大劍宗寄住在自個兒家中,過年節的時候她這個主人只顧著外出跟人遊樂,單洛昭陪他去明月樓吃了頓酒,確實是相當失禮。

  「章劍宗,今夜實在是小女招待不周。」她說道。

  「洛大娘子說哪裡話。」章慶眸中笑意轉深:「若非如此,在下又怎麼可能欣賞到洛大娘子的驚鴻舞。」

  就像被一道閃電劈中了,洛千淮忽然感覺到身子僵硬,舌尖發麻:「你,你當時也在那裡?」

  完了,連章劍宗都看見了那段廣播體操,自己社死的等級又提高了一層。

  章慶就像沒看出她的尷尬一般,依舊笑得如朗月清風:「此舞只應天上有,慶實是三生有幸。」

  洛千淮半點也不想跟他再繼續探討這個話題,正色道:「章劍宗這麼晚找我,不知有何要事?」

  「不知洛大娘子如何看待那醉金窟?」章慶也收斂了笑容。

  洛千淮腦中立即浮現出棕熊撕人的慘象,還有文嘉閉目待死的模樣,心中的怒意藏都藏不住:「這種地方就不該存在!」

  章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苦笑一聲:「解憂公子還真是了解你。」

  洛千淮隱約知道他的意思。之前在地牢門口,她本想將人全部救走,但墨公子暗中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先行離開,想來必然有著後手。

  她不想多說,章慶也一樣,如非必要,並不想在她面前多提這個人。

  「洛大娘子。慶不知道你與那解憂公子究竟是何關係,但卻想奉勸你一句,此人並非表面看來的那般簡單,他與官面上的瓜葛甚深,行事狠辣並不容情,絕非洛大娘子的良配。」

  他是極通透的人,單看墨公子前腳離開,後腳繡衣使者便查抄了醉金窟,還特意將其中知曉他今夜前來的人盡數誅殺,便猜到了此人與本朝這個皇帝直屬的特務機構之間,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當然,念在他做這些事,是為了給洛大娘子出氣的份兒上,他不僅三緘其口,還代為滅了宋大掌柜的口。

  但是必要的提醒還是需要的,這算不上什麼陰暗伎倆,他是真心覺得解憂公子其人太過複雜,跟他交往過於危險。

  「多謝章劍宗的提醒。」洛千淮點頭:「我與他並非同路人,以後也不可能有更多的交集。」

  她的聲音有些鄭重,不知道是為了告知章慶,還是為了提醒自己。

  果然洛大娘子與其他小娘子就是不一樣,並沒有被那人俊美得近乎妖孽般的模樣糊弄了過去。

  章慶面上的笑意比方才更加真切,亦多了幾分輕鬆:「還有另外一事。」

  「章劍宗有話直說。」

  「慶已查知,令表兄之所以有此一劫,都是為了拜師習劍。」

  他已經從鳴劍山莊的餘黨那裡,把事情問了個清楚明白,知道他們靠著這一招,誘哄了不少人上鉤,當下便跟洛千淮簡單地交代了一番。

  「原來如此。」洛千淮沒想到章慶的心思竟會如此細膩。她還沒來得及詳細過問文嘉是如何落到如此地步的,沒想到竟是因為想要上進。

  不過等一等,提到劍術,這天下還有比四大劍宗更具代表性的嗎?可是文嘉年紀到底大了,心性又浮躁並不沉穩,怎麼可能入得了章劍宗的眼。

  章慶是何等樣人,哪能看不出她的疑慮,當下便笑道:「鳴劍山莊作了醉金窟的走狗,今夜過後也會絕跡於江湖。只是若是令表兄不棄,我這裡倒是有另外一條路子指給他。」

  洛千淮明白,章慶能說出口的路子,定然不尋常,但她卻並不想多欠他的人情。

  「表兄年紀大了,早已過了習武的年紀。經此一事,他也該吃一塹長一智,知道何事可做,何事不可為,倒也無須章劍宗為他費心。」

  章慶知她看破了自己的愛屋及烏之意,當下便微微一笑:「令表兄資質不錯,只是年少時磋砣了歲月。但古語有云:『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我有一位忘年交,當年也是弱冠之後方才習武,後來亦成了一流的高手。洛大娘子當可信得過慶的眼光,令表兄的資質極適合修習我那位友人的武學,只要你肯點頭,慶願意代為引薦。」

  洛千淮知道他所言不虛,但還是沒給準話:「待我改日見了表兄,問過他的意見再說。」

  正月十六是新年首次大朝會,所有官員,包括在京的王室宗親全都穿著簇新的禮服,在建章台上山呼朝拜,行三跪九叩大禮。

  正常來說,接下來,便是要聽皇帝御製的新年制誥,其中包含了新年賀辭,綱領性的工作計劃,以及一些加官進爵的恩典。

  總之從皇帝到百官,無論是說的人還是聽的人,都該是面帶笑容語氣和煦的——可那都是從前,並非今日。

  陛下突如其來的暴怒,搞得所有人都心驚膽戰。

  「就在這西京之內,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這麼一個藏污納垢的所在!三年,整整三年的時間啊,不知將多少良善百姓逼入了獸口,至於其他蠅營狗苟的骯髒交易,更是不計其數!」

  「朕就想不明白了,到底是誰,給了他們這麼大的膽子?」他的目光在一干紫袍重臣身上冷冷掃過,所有人都垂下了頭,無人敢與天子對視。

  「國朝一年的歲入才80萬金,可那醉金窟呢,僅僅一個晚上查抄的賭資,就高達20萬金!除此之外,他們竟還敢私蓄武力,暴力抗法!這是想要做什麼,造反嗎?」

  「唐湛!」虞珩看著下方噤若寒蟬的百官與宗親,冷冷地喚道。

  唐湛一身玄色錦衣大步入殿,行至大殿正中跪了下去:「臣,繡衣使令唐湛,叩見陛下!」

  「昨夜拿下的一百九十七個人,悉數抄家,夷族!加緊追查醉金窟的幕後之人,朕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會是諸位中的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