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第268章 人生的第一個小目標

  「事實就是如此!」金含也回過味兒來,立即接口道:「那霽安堂的文溥,本是個殺人庸醫,借了犯官霍瑜的勢才翻了案,現下霍瑜既然獲罪,你合該恢復原判才是。」

  「大膽。」邢霆一拍驚堂木,提聲喝道:「文溥一案事實清晰證據充分,確是無辜,已得到了廷尉府的核准,豈由得汝一介草民信口開河,還妄圖指點本官如何斷案?」

  「且霽安堂今日既然開業,必會請人前去觀禮,豈會無緣無故打倒你的護衛?」

  「倒是汝等,既對霽安堂心懷不滿,今日又豈會真心誠意上門道賀?若本官猜得沒錯,必是爾等前去尋釁,反被人自衛所傷。按大豫律,護衛家宅產業打死勿論,此事算不得霽安堂之過,倒是汝縱奴行兇,卻應依後果給予懲處。」

  他一邊說,一邊派人去霽安堂調查情況。受命的緝事官本就在堂上看清了風向,臨行前又得了白銘的指點,並沒有難為洛千淮、文溥與章慶的意思,只是向他們及在場之人詢問了幾句,便將那十餘名護衛鎖了起來,準備帶回去。

  這個結果既在洛千淮的預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她讓星九取了些用紅繩串好的百枚一串的五株錢,眾差役們每人分了一串,又特意塞給帶頭的緝事官兩顆金豆子。對方一捏之下,立即眉開眼笑,對洛千淮的態度也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恭喜洛娘子重開霽安堂。」他極客氣地說道:「以後若有什麼不開眼的宵小來惹事,儘管到邑廷找我。」

  洛千淮笑著謝過了,目送一行人遠遠離去,這才進了藥鋪。

  趙輔跟李郎中等數位五陵醫家全都還在,正在眼熱地挑選著各種成藥。

  因是開業籌賓,所以各種中成藥的定價都不高。只有安宮牛黃丸因材料難得,所以定了一千錢每丸,實在算得上是高價了。

  但相比它在關鍵時刻的救命效果,卻也能夠被眾人所接受,僅邵宗一人就買了十顆之多。連他都如此,其他武陵醫家或多或少,都買了一到五顆不等,只待關鍵時候救命所用。

  第一批上架的百顆安宮牛黃丸,一上午功夫便售出了大半,其他的成藥,比如寬胸丸,理中丸,木香順氣丸,天王補心丹、通宣理肺丸、六味地黃丸等等,因為定價不高,且適應症都標註得清楚明白,所以眾人也都嘗試著買了不少。

  梅神醫興致勃勃地參觀了一圈兒,對每種成藥都大加讚賞,也想要出錢買,但洛千淮早有準備,將各色成藥都裝到了一個藥箱裡,直接贈送給他。

  梅舟不是個矯情的人,洛千淮說不要錢,他也就大大方方地受了,然後順勢提出要在霽安堂停留一段時間。

  他老人家想要留下,沒有哪個藥鋪會不願意。

  洛千淮跟文溥都很高興,火速地將最大的診室讓給了他,然後就開始正式接診。

  霽安堂外早早就掛了牌子,開張前三天免費診病且藥費半價,但因著很多人家講究正月不吃藥,所以來的人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多

  堂內本來設了兩個診室,現在明顯不夠用了,洛千淮又在外間給自己單獨設了一張案幾。他們三人中,就是水平稍弱一些的文溥,也比時下普通的郎中要強上不少,把脈看症說的極准,讓那些本不識得霽安堂字號的病患,也都添了不少信心。

  到了中午時分,朱娘派人給大家送來了配好的食盒,裡面裝著魚膾、四喜丸子、熏雞、雪菜粥並銀絲餃兒,既好看又好吃。

  在洛千淮的要求下,所有人的餐食都是一樣的,但朱娘還是貼心地單獨給她備了一碗糖蒸酥酪。

  這道甜品還是洛千淮偶爾想起來,模糊地提了一下做法,沒想到朱娘就記在了心上,還真的試製了出來。

  這時候牛奶本就極少,蔗糖也是,所以這一小碗甜品,實在難得極了。

  洛千淮只嘗了一口,覺得與前世的牛奶布丁差不太多,就偷偷地塞給了燕檸。

  小姑娘特別懂事,就算饞得要命,也只會自己偷偷咽口水,見到洛千淮笑眯眯地把玉碗推過來還不敢吃,直到她再三示意,才小心翼翼地用銀匙挖了一小口放入口中,眼睛瞬間就享受地眯成了一道小縫兒。

  洛千淮笑著起身離了席,把品嘗甜品的快樂都留給她自己,卻意外地發現譚非行止古怪。

  他這幾天每每避開眾人單獨用餐,洛千淮從來不以為意,但今兒碰巧撞見了,才發現他不過是象徵性地吃了幾口,然後就將自己的食盒悄悄地收了起來。

  洛千淮沒有叫破,而是若有所思地避開了他。

  其實也並不是不能理解。來自明月樓的午餐便當,對於譚非和多數普通人來說是太過奢侈了些。他家中自有妻兒,想拿回去與家人分享也是人之常情。

  她將這件事記在心裡,腳下卻已經踩到了藥鋪門外,看著街道上滿地的紅色紙屑,忽然生出了一種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開一間藥鋪,好好地行醫。這是她穿越以來的第一個小目標,不知不覺地已經實現了。

  在這中間,系統在某些方面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在更多方面也切實地拉了後腿。

  所以正負相抵,她其實還是靠著百折不撓的意志與矢志不渝的革命鬥爭主義精神,才成功地在這個新世界踩出了一個小小的腳印。

  腳印再小,也是成功邁出的第一步。一股難以形容的鬥志油然而生,洛千淮的面上現出了一絲不自覺的笑容。

  墨公子就站在街角,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那個笑容是如此的清澈明麗,就像是開在雪山之巔的雪蓮花,令人一見傾心再難或忘。

  洛千淮轉身進了屋,墨公子卻以袍袖掩了口,低低地咳了起來。

  「公子。」衛鷹皺了眉頭:「您既然都來了,何不直接進去道個賀,順便請洛大娘子為您診治一番?」

  墨公子咳了好一會兒方停下來。他擺了擺手,回身登上停在一旁的馬車。

  「公子。」星一遞過一杯熱茶,壯著膽子勸道:「公子患風寒已有十日,咳喘日甚,何故諱疾忌醫?」

  「回西京。」墨公子打斷了她,自顧自地閉上了眼,那日洛千淮中了暉春酒後的模樣又出現在他面前。

  向來玉雪般白嫩的頸與面,那時都變成了淡淡的桃花粉,杏眼之中再無半點清明,半睜半闔之間,儘是惑國殃民的媚意。入鬢的眉眼後半部,似是抹了胭脂一般,連著小巧精緻的耳尖,也染了落霞紅。

  她就那麼窩在他懷中蹭著,低吟著,糾纏著,口中儘是無意識的囈語,聲音嬌柔得似勾弄人心的天魔。

  他不是聖賢,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幾乎潰不成軍。

  只差一點點兒,他就會放出心中的魔,被本能徹底操控。

  但他仍然懸崖勒馬了。他和她之間,不應該是在這樣倉促的情況下,為了迫不得已而草草地發生。

  她那樣信任他,他更不可以乘人之危。

  薛溫能解得了她的藥,卻解不了他的。

  那一天,他泡了很長時間的冰水,才勉強壓下了綺思妄念。次日,便染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