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淮絞盡腦汁地解釋道:「但現在已經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一心只想為主上的事業添磚加瓦,再無半點旁的心思,還請主上明鑑!」
「年少不知事。」身後的聲音有些飄忽:「衛蓮,記住你今日的話,最好不要後悔。」
鉗制著她的手一旦鬆開,洛千淮立時便衝到了門口:「主上放心,屬下今後必會牢記本份,斷不會再做出玷污主上的行為。」
跟著陰晴不定的黑社團老大是沒前途的!她就不信,等墨公子遠離了長陵,就算再碰上不靠譜的獎勵,系統還能翻山越嶺非他不可嗎?
說不得就換了另一個誠實可靠上進會過日子的美男子,開啟另一段美好的邂逅,光想一想就美美噠!
墨公子背對著她,墨發披散於玄色金繡雲紋長袍上,身姿挺拔如玉樹,不動如青山。
「如此,便好。退下吧,明日寅時啟程,你不必來送了。」
能睡到自然醒,誰會想要早起。而且方才的事也確實給洛千淮帶來了一些心理陰影,實不知道到底該如何面對墨公子,能少見一面總是好的,說不定今日之後,還就能與這人相忘於天涯,再也沒有瓜葛呢。
她走之後,墨公子又站了好久,直到衛蒼磨磨蹭蹭地走了進來:「主上,您既然不放心衛蓮,又何必」
墨公子轉過身來,神色沉靜淵渟岳峙:「你也知道,我們前面的,是一條什麼樣的路。」
衛蒼垂了頭,並不接口。
「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終日乾乾,戰戰兢兢。」他慢慢踱著步,身周散發出一層無形的氣勢,令周邊的燭火變得明滅不定。
「我想要相信,也願意相信,她是意外捲入的,不該與我們一樣,陷身在這天下最險惡、最難測的深淵之中,不知何時便會化為齏粉。」
「所以便到這裡吧。」他緩緩止步。
「屬下明白了。」衛蒼抬起了頭:「希望洛大娘子能明白,您這一番苦心。」
「不重要。」墨公子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再見了,她對此,必是求之不得吧。
西京南郊一座占地廣闊的園林之中。樹掛千燈如星子閃亮,絲竹悠揚若仙樂臨凡,雖是冬令時節,寬大的水榭之內仍然溫暖如春,十餘個身穿單薄綢衣,塗朱傅粉的俊俏兒郎,正圍著一位三十餘歲的豐腴女子,百般討好獻媚。
一名面白無須的內侍,引著一位貴婦打扮的麗人匆匆而來:「翁主,霍少夫人到了。」
被眾星捧月的女子抬起頭來,看向對面雙十年紀的清麗女子,笑著坐直了身子,又拍了拍身前為她捶腿的兩名男子,教示意他們起身:「葳娘來了?快坐。」
欒葳娘自聽說了那人到來的消息,就一直有些心神恍惚,來時又在用心掂量著說辭,此時見到了永安翁主,心下反而定了下來。
這位翁主便是在西京貴女之中,也是相當出挑的一份。今上登基之時,多得其長姐長樂公主襄助,所以投桃報李,對她始終敬重有加。
只是紅顏薄命,長樂公主在二十多年前便因病逝去,只留下了一個不到十歲的幼女,也就是眼前的永安翁主韓敏兒。
韓敏兒年輕時也曾嫁過人,夫婿是西京名門薛家的二公子,生得風流儒雅且又才高八斗,二人也曾有過幾年鰜鰈情深的好日子,只是那薛公子卻是福薄命舛,某次出遊之時竟從船上失足落水,被救上之後染了風寒之症,不到一月便撒手人寰。
丈夫沒了,韓敏兒只難過了不到半年,便開啟了生命中的新篇章。她在府中豢養了幾十位美少年,日日飲酒作樂,醉生夢死。
陛下對她存著憐惜之心,從來不加干涉,倒讓她的膽子越來越大,便是權勢低些的官宦之子,只要引起她的注意,也可能被她擄到府上淪為玩物,更不要說是普通的美男子了。
葳娘微笑著坐到了近前,妙目從那一圈兒的俊俏兒郎身上掃過,漫不經心地說道:「翁主,你可曾聽說過解憂公子其人?」
永安翁主漫不經心:「未曾。可有什麼過人之處?」
葳娘唇角微微上勾,湊到她的耳邊細細地說了起來。韓敏兒的眼睛越來越亮,乾脆揮了揮手,將身邊一干男子全部趕出了水榭,這才露出了一個饒有興味的笑容:
「明日那解憂公子真的會來西京?那必然是要會上一會的。若他真如你說的這般俊逸無雙,本翁主必有重謝。」
洛千淮醒來的時候,天色仍是青黑色的,然而窗外卻已經被火把照得透亮。腳步聲與說話聲都非常輕,所有人的動作都井然有序。
她思來想去,還是沒有出門相送,只是扒著門縫向外看去,卻見到墨公子在眾人的簇擁下登車離去的背影。
院子裡很快便安靜了下來,洛千淮再也沒睡著,索性更衣起身,簡單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便想要離開。
然後她就看見了星九。
「洛大娘子怎麼這麼早便起身了?」星九像平時一樣迎了上來。
洛千淮疑惑的是另一個問題:「你怎麼還在?」
「公子命我留下來服侍您。」星九笑語晏晏。
「我不用需要人服侍。」洛千淮皺起了眉頭:「公子車駕未遠,你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公子問過我的意思,我是自願跟著洛大娘子的。」星九垂頭道:「您一個人留在長陵,日常起居總得有人照顧,而且星九雖然愚笨,但是日常聯絡公子,替您處理一些雜事,還是能做得到的。」
洛千淮聽到這裡,大概明白了墨公子的意思。他定是擔心自己脫離掌握,所以特意留了個人來監視她,時時匯報情況。
不過她已經見識到了這個時代落戶的艱難性,還真沒有拋下鋪子戶籍脫逃的想法。
所以樂觀地想法是,有星九在,不但多了一個幫手,而且遇到困難的時候,能時不時地借借墨公子以至於孟劇的力,說不定就能擺脫對系統的依賴性,又有什麼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