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奶奶每天都會發燒嗎？一般是在什麼時候發燒？持續性還是間隔性？」景蕭然問道。
王叔知道景蕭然是醫學生，以為他是出於醫學生的身份，習慣性詢問一番罷了。
他便回答道：「隔一段時間便會發熱，每天1-3次，大概在37.5度到39度之間，一般是在下午的時候比較多見。」
景蕭然還想繼續問些事兒，沒想到這個時候王奶奶突然醒了。
儘管因為長期發熱而導致身體十分虛弱，王奶奶還是強打著精神笑道：「小景啊，你怎麼帶著兩個孩子來了，醫院這種地方就少讓孩子來。」
緊接著，王奶奶掙扎著想坐起身。
王叔趕緊阻止道：「媽，您就別折騰了，景大哥他們又不是外人，您躺好休息就行了。」
景父也在一旁出聲道：「王姨，您好好休息，我們陪您一會兒。」
王奶奶見狀只能作罷，躺在床上嘆道：「唉，只怪這病太折磨人了。」
長期發熱不僅對身體上是種損耗，更是會對心理產生一定的負面影響。
瀟瀟坐到了王奶奶的身旁，小手拉著她布滿褶皺的手，輕聲道：「奶奶，您要聽話哦，聽話病才會好起來。瀟瀟之前也病了，但是我特別的聽話，現在豆已經好啦。」
王奶奶一聽，輕輕笑出了聲，「瀟瀟說的是，那奶奶就好好聽你王叔的話。」
瀟瀟猛地點頭：「嗯。」
此時，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精神矍鑠、頭髮半白，脖子上掛著一個雙魚牌聽診器的老醫生走了進來。
他的周圍跟著四個中年醫生，而身後則是跟著一群年輕的醫生，粗略的一看得有數十人。
看這架勢，應該是教學查房。
其中一個中年醫生走到王叔身前，輕聲道：「這是我們醫院返聘的老教授，他今天親自來看看阿姨，研究一下她的病情。」
「謝謝主任。」王叔急忙點頭，然後從床旁離開，將位置讓給了這群醫生。
景蕭然也領著瀟瀟，和景父一起站到了病房旁的角落裡。
自從景蕭然看見這位老醫生的第一眼，他便認了出來，他是華夏著名的血液科專家——楊威教授。
前世，直到景蕭然來市醫院的急診科上班，這位老醫生仍舊活躍在臨床。他不僅擅長血液科疾病的治療，更是一個優秀的大內科的醫生。
整個醫院若是有什麼疑難雜症，必定會請楊威教授前來研討病情。
「管床的住院醫先給楊老師匯報患者病史。」中年醫生道。
他剛說完，從人群中走出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女醫生。
「楊老師，這位病人來我們科時，是我接診的。」
楊教授輕輕點頭，示意女醫生繼續說下去，他則開始幫王奶奶查體。
「患者女，68歲，反覆發熱6個月入院。6月前患者無明顯誘因出現發熱，間歇性發生，波動在37.6～39.6℃，下午或夜間明顯，晨起降低或恢復正常，每次持續3～4h。」
「患者曾輾轉在樊城多家大、小醫院診治，就診過感染科、腫瘤科、急診科。在此期間多次抽血、拍片、活檢、血培養，查過感染、腫瘤、風濕、血液疾病等相關指標，也做過X光、彩超、CT、MR、全身PET-CT掃描，還進行肌肉活檢、骨髓穿刺活檢等有創檢查，依然找不到任何導致發熱的原因……」
楊教授問道：「患者這一次來我們醫院的檢查情況怎麼樣？」
女醫生聞言繼續道：「此次入院檢查了常規項目，也再次排查了感染、腫瘤、血液疾病的檢查。」
「異常的有白細胞，其中中性粒細胞比例高，重複三次依然如此。乳酸脫氫酶LDH也升高。但是炎症指標紅細胞沉降率 ESR、C反應蛋白CRP均升高。」
楊教授已經檢查完畢，沉吟一聲道：「現在給予了哪些治療？」
「在我們科，目前使用了抗細菌、抗病毒、抗真菌的治療，抗生素甚至上了高級別的抗生素亞胺培南，但是仍舊無濟於事。」女醫生道。
「嗯，我已經大致了解了病人的情況。」楊教授點了點頭。
景蕭然在一旁也聽得很清楚。
王奶奶的所有的檢查項目除了白細胞和乳酸脫氫酶稍高，其餘的均無異常，偏偏這兩項檢查還沒什麼特異性。
「在場所有的醫生，無論是主治或者住院醫，甚至後面跟著的實習生，你們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出來。」楊教授對眾人道。
話音剛落，其中一個住院醫便站了出來：「楊老師，患者的白細胞高，我還是比較傾向於是炎性感染。」
楊教授沒有說話，旁邊的一個中年醫生就開口道：「白細胞高就斷定是感染？那病人的感染灶在哪兒呢？」
這個年輕的住院醫頓時啞口無言，因為王奶奶全身上下已經檢查遍了，並沒有發現任何感染的跡像。
「楊老師，我覺得會不會是處於什麼疾病的窗口期。」又有一名主治醫生道。
窗口期一般指的是從感染病毒到能檢測出相應的抗體的這一段時間，由於檢測不到抗體，因此窗口期在臨床上無法確診，但是在血液中往往帶有一定量的病毒，實際上已經發生了感染，只不過在血中還未檢測到。
中年醫生反駁道：「患者前前後後治療了3個月，基本上過了大部分疾病的窗口期，所以我覺得也不太可能是這類疾病。」
這時，楊教授看向了這位中年醫生：「孫主任，那你呢，你有什麼看法？」
這位中年醫生便是血液科的主任孫成海。
他身材高大，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在白大褂的上衣口袋裡別著一支精緻的鋼筆。
「楊老師，其實我們還給過小劑量的激素治療，證明是有效果的，但是停掉激素後，便又復發了。」孫主任走到王奶奶的床邊道。
「嗯。」楊教授微微點頭。
「還有大家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患者在發熱的時候，身體出現了散在的皮疹，皮疹為淺紅色的，沒有隆起皮膚表面，也沒有瘙癢的感覺，主要分布在背部和雙側大腿。」孫主任道，「患者體溫正常以後，皮疹有所消失，但沒有完全消退，仍然殘留了一部分。」
孫主任輕輕掀開王奶奶後背的衣服，眾人紛紛看去，果然發現上面有散在的皮疹。
孫主任接著說道：「所以我更加傾向於這是風濕免疫病，但是風濕科檢查中類風濕因子、抗核抗體都為陰性，這是我前後比較矛盾的地方。」
楊教授難得的露出了笑容，道：「觀察仔細、深入，有理有據，只是結果有些偏差。」
景蕭然在一旁也陷入了沉思。
間斷髮熱6個月，發熱時出皮疹，僅僅只有白細胞和乳酸脫氫酶升高，其餘所有的檢查項目都是陰性。
「發熱的原因到底是為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