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蘇子放不理解，周安年想了想，換了一種說法。
「每種食材都有自己獨特的味道，有時候人們覺得這種食材的味道不好，便想出其他方法去接受它。」
「而當所有方法都不能拯救這種食材的時候，人們就會給他一個不好吃的評價。」
「而廚師的工作也有不同。」
「入門的廚師盲目追求調味品的味道，一般的廚師追求恰當的調味品的味道，出色的廚師掌握食材與調味的關係，頂級的廚師探尋食材的本味。」
「廚師是味覺的掌控者。」
「當你深入廚師這個行業後，你才會發現人們常說的酸甜苦辣咸並不是單純的菜品的味道，因為從歷史角度來看，味覺肯定是先於菜品出現的。」
「人們先習慣味道，後熟悉菜品。」
「所以你才會發現很多時候，人們並不是抗拒菜品本身，而是不喜歡味道。」
「比如經典的甜豆腐腦和咸豆腐腦。」
「所以，對廚師來說，難度並不是做菜，而是找好味覺的平衡。」
周安年到這裡減慢了語速，等著蘇子放開口交流。
蘇子放反思了好一會兒終於理解周安年的意思，這個想法無疑是在他現有的思路中開闢了一個新的想法。
刀工、火候，全是為了調味所準備的。
其實蘇子放之前也有過這樣的想法，不過終究還不是很完善，現在在周安年提醒後倒是明白過來。
的確如此，牛排注重原味，甚至還有三分熟、五分熟的吃飯，可是到了牛肉粒就會達到七成熟，味道也豐富起來，有黑椒、秦椒、麻辣等味道，如果再到片、絲那就更多起來。
煎炒煮炸也是如此，不同的烹飪方式就是為了將牛肉處理成不同的味道。
而且按照周安年的這個理念，之前孔宴的追求似乎是沒有問題的，只是走錯了路。
而沐飛的天菇湯和自己的文思豆腐則是在尋求調味品的統一，至於百香雞則是走了下乘！
不對……
蘇子放突然反應過來，系統給出這個任務是想讓他掌握味道調和，如果是按照周安南的意思，真正的完成任務應該是要達到百香雞的本味，自己的做法其實是走了下乘。
只不過是火候和調味的功力太深厚，所以才達到了最低要求。
經過和周安年探討，蘇子放突然知道了自己幾道面臨瓶頸的菜色如何提升，也隱約摸到了周安年所說的那個至純之味的意思。
點點頭，看向周安年：「周師傅，您繼續說，我大概理解了一些！」
「嗯。」
周安年微微點頭，繼續開口。
「至純之味，其實是反其道而行之的一種菜品製作方式。」
「比如我先前說過的夏寒秋的素麵。」
「那碗面就是只有面的味道。」
「面的味道？」
蘇子放有些許不太理解。
周安年哈哈一笑：「你太執迷了！」
「你吃到辣味就知道這是辣椒，吃到芥末就知道這是芥末，吃到雞肉就知道這是雞肉。」
「這些就是食材的味道。」
「面雖然是用麵粉製成的，但是溯本尋源也不過是小麥，所以麵粉天然有一種小麥的味道。」
「不過小麥味道和面的味道又不一樣。」
「饅頭也是面的味道，撒子也是面的味道，麵餅也是面的味道。」
周安年回憶了幾秒，輕聲道。
「不過夏寒秋做的面，不管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只要嘗一口，就可以篤定這是面。」
蘇子放突然被這句話繞的有點暈。
既然這些都是面的味道，那周安年所說的至純之味究竟是什麼意思？
「沒關係，你現在不理解很正常，等你吃到夏寒秋做的那碗面，或者等你能將自己這碗無影面突破之後，你就知道了。」
蘇子放突然覺得，這些技師們說話都是一個樣子，打啞謎。
要是一般的人還真的不一定能聽得懂。
而且，他隱隱有點擔憂，又是素麵又是啞謎的，是不是學廚的終點就是學佛？
再看周安年，發現他看著自己似乎是在等提問一樣。
沉默幾秒開口道。
「那，最後，做菜的意義是什麼？」
周安年也沒有想到蘇子放會問出這個問題，微微一笑：「你知道麼，這麼多年來，你還是第一個問出這個問題的。」
「很多人都會問如何成為釣魚賓館的廚師，如何晉升高級技師，如何提升菜品的味道和質量……」
「不過你還是第一次提出這個問題的人。」
「能問問為什麼嗎？」
蘇子放笑了笑，沒有回答。
好在周安年也沒有再追問，而是緩緩開口：「其實，做菜的意義只有一個，就是開心。」
「讓食客開心，讓自己開心，讓做菜開心！」
「不管是研究新的菜品，重複以前的菜品，做成難吃的，好吃的……」
「都是為了開心。」
「比如我，在工作的時候收到客人的表揚會開心，在家裡給家人做飯看著她們吃飯會很開心，自己一個人研究新菜，雖然味道不好不過方向對了也會開心。」
「問題結束了，時間也挺多的，我就不和你聊了。」
「有機會你來釣魚賓館，或者我去景陵的時候再好好交流一番。」
「下一位！」
周安年像是叫號一樣抬手讓下一位過去。
蘇子放往回走的時候恰好和一個端著砂鍋的選手錯身相過，對方看著他有幾分怨恨，還有幾分羨慕，更多的則是期待。
後兩個情緒都能理解，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自己這麼好的運氣，能夠和周師傅長嘆幾分鐘。
至於第一個怨恨，擦肩而過的時候，看著對方手裡砂鍋里的麻婆豆腐已經涼了一半，蘇子放也明白了。
這位肯定是看著自己端了一碗湯，這才趕緊排在後面想要讓麻婆豆腐趕上熱乎的時候上桌，達到麻辣燙都夠味的程度。
結果沒想到自己下台的時候，連砂鍋都涼了一半。
等到蘇子放回到食不語幾人的位置，再轉頭，端著砂鍋的小哥已經下台。
趙曉曼看著他好奇的眼光輕聲道：「涼了，味道還行，建議他掌握下上菜的時間。」
「周師傅說的？」
「嗯。我選修了唇語。」
蘇子放：……
學霸大佬的日常原來都是這樣的麼？
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葉馳敏，努力學習，努力學習，努力學習，到最後也只是第二名。
而真正的學霸趙曉曼，看泰劇、追日劇、刷耽美小說、英語六級、熟悉唇語、還有一手做菜的好本事。
真是，讓人羨慕的日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