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雙眸呈月牙。
笑的比蜜還甜。
「韓大哥……」
「打住。」
韓涵沖甜笑的少女,伸出一隻布滿老繭的粗糙手掌。
「刀比劍難鑄,而且是兩柄。」
「看在你一口一個韓大哥的份上,我便收你五百兩。」
張雪目瞪口呆:「五……五百兩?!」
「一柄二百五!」
韓涵蹙眉,「你沒有?」
「沒錢你鑄個錘子刀?哪涼快哪呆著去。」
張雪咬咬牙,「我沒有,可師父有。」
「韓大哥,兩柄刀的圖紙你先收下,五百兩晚些時候送來。」
韓涵擺手,「先付二百兩定金即可。」
「另外,鑄刀材料得你自己尋。」
張雪一臉懵逼。
這不等於食客去客棧用膳,點了一道價值二十文錢的紅燒肉。
掌柜的收了錢,竟要求食客自己去宰一頭豬。
未免也太荒唐了!
「韓大哥,你不會是與我開玩笑吧~」
男人沉吟了一小會,道:「這樣吧,今兒夜幕降臨後,來此尋我,我帶你去個地方。」
「那裡有適合鑄刀的材料。」
……
半刻鐘後。
張雪出了院門,口中自言自語道:「韓大哥要帶我去哪兒?還非得等到入夜後?」
「應該……不會吧~」
陳家莊一家成衣鋪的屋檐下,倚靠在推車上,吧嗒吧嗒抽著旱菸的老黃頭,微微眯著眼,目送少女遠去。
待再也望不見少女背影,老黃頭又將目光投向陳家莊西頭兒。
「這光頭,真上道。」
「十有八九會讓我開井。」
「費力不討好的事,還是讓師妹去做吧。」
老黃頭站起身來,推著小車,一路走一路吆喝。
「賣糖嘞,賣糖嘞,賣麥芽糖嘞~」
「又甜又香的麥芽糖,仙人吃了都說好,一文錢一把嘍。」
不多時,老黃頭走出陳家莊,卻沒有返身的意思。
而是向著伏龍山脈出入口的方向緩行而去。
……
一個時辰後。
五短身材,負著雙手的韓涵,於莊內轉悠了兩大圈後,來到陳家莊深處。
「咚咚咚。」
「砰砰砰!」
咣當一聲,韓涵直接一腳踹開院門。
正屋、廂房、灶屋、茅房。
韓涵甚至拿起掏糞勺,插進糞缸捅了捅。
終於確定老黃頭不在莊裡。
「這是去哪兒了?」
韓涵眉頭緊皺,「又是異神,又是龍屍,還有那麼多仙屍。」
「周倉遠遊數百年,三人鎮壓已是吃力。」
「這他娘又跑一個!」
「玄門之人,未免也太不靠譜了!」
……
半個時辰後。
韓涵走進莊上的夏氏食肆。
食肆內,身形高挑,扎著馬尾,頭戴素白紙蓮花的女掌柜正在和面。
女人身子,微微晃出一前一後,前前後後的幅度。
韓涵面無表情,悄無聲息站上一條板凳。
覺著不夠高,又站上桌子。
居高臨下俯瞰。
好半晌後。
女掌柜緩緩抬起臻首。
看著臉紅脖子粗的男人,疑惑詢問道:「你站那麼高幹嘛?」
韓涵略微提臀收腹,沉聲道:「我是來威脅你的。」
女掌柜:「……」
「姓韓的,你是仙宮的,我為玄門。雖同處莊內,可咱們得有好幾百年未見過面了吧。」
「我哪裡得罪你了?」
韓涵:「你的呼吸聲吵到我了。」
女掌柜:「你是不是打鐵打傻了?趕緊滾出去,不然老娘把你頭上那幾根毛全拔光。」
韓涵趕忙雙手抱頭,「夏小荷,不與你開玩笑了,我來此,是想讓你開井。」
女掌柜先是怔了怔神,旋即上上下下打量男人好一會,「韓涵,你是真傻了。」
「你不知井裡鎮封著什麼嗎?」
韓涵跳下桌子,「我當然知道井裡鎮封著什麼。」
「就因為知道,所以才讓你開井。」
……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
晚春的風,隱隱夾雜著一絲暑氣。
伏龍鎮,高家宅院。
高見秋斜靠在石桌上,一手撐著腦袋,眯眼曬著太陽。
面前放著一壇開了封的女兒紅。
今日的懸絲傀儡練習結束。
張雪坐到高見秋身旁。
「師父,徒兒想練練刀法。」
抬眸看著丫頭白皙細膩的臉龐,高見秋點頭道:「可以。」
隨後伸出手指,點向丫頭前額。
「這是為師以前學過的刀法,方寸之間,即分生死,名為方寸刀。」
「另外,驚蟄你大師兄用著順手,可你未必……」
「有時間去陳家莊的鐵匠鋪,讓那位喚作韓涵的光頭,給你鑄柄刀。」
張雪輕點臻首,「好的師父。」
高見秋補充道:「去後院煉,別打擾我,沒錢了自己去後屋拿。」
……
轉眼間,夜幕降臨。
借著星月清輝,一身素白的張雪,從浮鎮上回到陳家莊。
鐵匠鋪前,韓涵早已等候多時。
那顆光頭,在月光下,仿若燈泡。
「走吧。」
韓涵在前,張雪在後。
一男一女緩行於昏沉暗巷弄中。
看著男人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模糊背影。
張雪握驚蟄的手掌浸出一片濕汗。
她,緊張極了。
……
皓月。
繁星。
銀河。
百家千戶的燭火,於夜色中恍若一眨不眨的無數顆眼睛,盯小巷中緩步而行的兩人。
約莫一更天的尾巴時,韓涵領著少女來到村莊的水井旁。
「下去。」
韓涵淡然道。
張雪低頭看了看地,「下哪兒去?」
韓涵指了指水井,「下井。」
張雪錯愕,「井裡有鑄刀材料?」
韓涵點頭。
張雪好奇的問道:「具體是啥子?」
「下去你就知道了。」
「你得告訴我有啥,我才敢下。」
「這井叫鎖龍井,你說有啥?」
「趕緊下吧,另外,」
韓涵叮囑道:「三片足矣,絕不許貪得無厭多拿。」
「好。」
張雪來到井邊,微微俯身望去。
卻見井內井水不泛一絲一毫漣漪,倒映點點星光,漆如黑淵,好似直通地府。
她不禁頭皮發麻,喉嚨蠕動,咽下一口口水。
「呼~」
反覆呼吸,壓下心頭的恐懼。
張雪先是解下懸佩腰間的驚蟄,將長刀插入地里。
旋即手掌撫上腰帶。
少女扭頭,正好對上韓涵兩顆瞪若銅鈴的牛眼。
「呃,韓大哥……」
「怎麼,莫不是怕我偷你衣裳?」
張雪輕搖臻首,「韓大哥,你流鼻血了。」
韓涵抬手抹了一把,臉不紅來心不跳,道:「丫頭,你也知道哥是打鐵的,屬於體力勞動。」
「為補充體力,一日七八餐,餐餐大魚大肉。」
「營養過剩,則氣血外泄,恰似日中則昃,月滿則虧。」
「這……很合理吧?」
月光下,光頭的神色,極為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