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豐登巷,再見二郎

  韓香自藤椅上站起。

  親自將胡沖扶起。

  「打今兒起,你不僅是吏房管事,還是我的師爺。」

  「本官由衷希望你能擇一主而捨生侍之。」

  「我特別厭惡騎牆之人,想必你也如此。」

  胡沖忙不迭點頭。

  韓香繼續道:「或許一年,或許兩年,我便會離開湘繡縣,前往殷都。」

  「屆時,我會向寧大人舉薦你為此縣下任縣太爺。」

  胡沖再次下跪,一邊磕頭,一邊鄭重道:「卑職雖小小胥吏,卻也知忠義二字。」

  「正所謂擇木之禽,得棲良木,擇主之臣,得遇明主。」

  「從今往後,卑職之命即是大人之命,卑職之軀即為大人之軀。」

  「但憑驅使,絕無二心!」

  韓香眉眼含笑,再次將胡沖扶起。

  ……

  月光下。

  韓香負著雙手,與胡沖夜遊縣衙。

  「咱們湘繡縣衙胥吏、差役,共計多少人?」

  胡沖:「二百一十七人。」

  五六十人便可輕鬆運轉的縣衙,竟生生塞進來二百一十七人。

  胡沖:「大人,縣衙只有七品之縣令、八品之縣丞、九品之縣尉,才有資格吃皇糧。」

  「其餘一干胥吏、差役的月錢,都由縣令下發。」

  「徐大人也曾想過剔除一些人,可惜失敗了。」

  「某位看守縣牢的小小獄卒,其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舅舅或許就是一房管事。」

  韓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壞就壞在這。」

  「對了,縣衙胥吏差役二百一十七人,今兒怎得才來了一百來人?」

  「還有縣丞和縣尉呢?」

  胡沖沉默了一小會,道:「沒來的人,在他們眼裡,四大家族老爺子才是這湘繡縣的土皇帝!」

  「而非大人您。」

  「哼~」

  韓香冷哼一聲,剎止這個敏感話題。

  「現今湘繡縣,最需解決的當務之急是什麼?」

  胡沖:「首當其衝,自然是滄瀾江的洪澇之災,與盤踞各處交通咽喉的山匪之災。」

  韓香:「山匪?」

  胡沖:「不敢隱瞞大人,咱湘繡縣地界內匪患嚴重且猖獗。」

  「光天化日之下,敢截官道搶劫。」

  「縣上曾有走商被山匪屠戮殆盡。男人被剝皮,血淋淋之人皮掛於高枝上,女人被擄掠走,用以長期姦淫。」

  「因匪患所致,少有外商來咱湘繡縣投資。」

  「至於縣上商人,多是將貨物交由虎威鏢局押送。」

  築堅堤、修寬路、開闊田,現在再加上一個剿匪。

  每一樣都需要巨量、海量的銀錢。

  拿四大家族開刀?

  不。

  還不是時候。

  再苦一苦百姓?

  可百姓早已一無所有。

  該去哪裡搞錢呢?!

  「非絕境,我實在不願將師父牽扯進這人間腌臢事。」

  但凡一心問道之人,無一不隱居林泉避世。

  若身在人潮洶湧處,則道心頻生塵埃,則因果避無可避。

  思量了一小會,韓香看向胡沖,「時辰不早了,你且通知縣衙所有胥吏、差役,明兒一早,縣衙大院集合。」

  「所有人都得到,包括縣丞、縣尉。」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宣布。」

  胡沖:「卑職領命。」

  ——

  「鐺鐺鐺~」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三更天時。

  萬籟寂靜。

  然燕雀樓卻花燈燦爛,推杯換盞聲極喧囂。

  五樓,也是頂樓靠窗位置。

  南宮士族大公子南宮豹,正宴請縣衙刑房管事鍾希。

  鍾希,約莫三十來年歲,容貌普普通通,可身形卻健碩似獅虎。

  此刻,醉意微醺的男人,正對懷中青樓妓上下其手。

  那隻寬厚的粗糙大手,毫無半點憐香惜玉之心,直將青樓妓的白麵團,揉捏至變形。

  「新任縣太爺要於明兒清晨,宣布一件重要大事?!」

  南宮豹把玩著白瓷酒盅,詢問道:「鍾希老兄可知大事之詳細?」

  鍾希意亂情迷,噴著粗氣道:「不知。」

  南宮豹嘴角忽地勾勒起一絲陰險弧度。

  「鍾希兄,有沒有興趣與咱湘繡縣新任縣太爺玩耍玩耍?」

  鍾希:「請豹兄明示。」

  南宮豹:「這次,我要讓新任縣太爺清清楚楚、深深刻刻,明白誰才是這湘繡縣的王!」

  「湘繡縣不是老百姓的湘繡縣。」

  「也不是他韓香骨的湘繡縣。」

  「湘繡縣他媽的,是我南宮士族的湘繡縣!」

  ……

  元靈十五年,五月二十八。

  清晨。

  著黑裳,腰懸長劍的韓香負著雙手,帶著師爺胡衝來到湘繡縣豐登巷。

  「咚咚咚。」

  胡衝上前敲響一戶人家的院門。

  很快,『嘎吱』聲中,院門被拉開。

  映入韓香眼帘的,是一位約莫雙十年華的女子。

  眉清目秀,唇紅齒白。

  一雙桃花眼審視著長身玉立的韓香,眸中盈盈春水蕩漾起令人心醉的漣漪。

  「妾身潘瓶兒,敢問公子找誰?」

  胡沖呵斥道:「大膽民女,見了縣太爺竟不施禮?!」

  縣太爺?!

  這麼年輕!

  潘瓶兒先是瞪大眼眸,隨即慌忙向韓香施了一個萬福禮。

  豐登巷。

  枝繁葉茂的老槐下。

  時隔三年,韓香又一次見到蕭家二郎。

  與三年前相比,蕭二郎黑了,也壯了。

  韓香早從胡衝口中聽說。

  蕭二郎因看不慣衙門腌臢事,兩年前便親手砸碎了捕快這口鐵飯碗。

  「這三年,《龍象般若》練到第幾層了?」

  身形高大魁梧的蕭二郎,看著眼前笑意盈盈的青年縣令,神色頗為複雜。

  三年前,自湘繡縣至肅州西塞長城的押解途中,當時還是流放犯的少年,曾言要做湘繡縣縣太爺。

  少年之言,蕭二郎當時並未放在心上。

  不曾想於縣衙時,自個見了面需卑躬屈膝的吏房管事胡沖胡大人,而今竟對三年前自己親自押解的流放犯卑躬屈膝。

  世事無常,命運莫測吶。

  「回稟大人,《龍象般若》練到第二層了。」

  「也托大人福蔭,我武道修為成功進階至三境蛻凡。」

  「因此,才能被虎威鏢局的柳掌柜看中。」

  如今的蕭家二郎,已是虎威鏢局副鏢頭,月錢比之於縣衙任職捕快時,只多不少。

  最重要的是。

  這份錢蕭二郎拿的問心無愧。

  「有時間……請我喝酒,就算是償還《龍象般若》的恩情了。」

  韓香微笑著拍了拍蕭二郎肩膀,並未強求。

  「好!」

  蕭二郎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