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靈九年,八月二十七。
大殷中州省,伏龍山脈。
伏龍鎮,高家宅院。
秋日天空明淨,氣候涼爽宜人。
高見秋盤坐院中,身旁石桌上放著幾樣時令鮮果,還有天仙醉。
院門口,有個髮絲飛揚,周身紅綢飄搖的俊美少年,正拿著錘子在叮叮哐哐的修門。
走近一看。
赫然是哪吒俱伐羅神明傀儡。
神明六境-混元境,可意念控傀。
再無需懸絲。
神意分化,便可操控神明傀儡。
他即神明,神明即他。
只是混元境,也無法掌控華夏諸神傳說中,哪吒俱伐羅原本的實力。
畢竟,只是神明投影,附身的傀儡。
高見秋從果籃里里取了顆桃子,放於手帕上。
旋即食指輕輕一點,晶瑩圓潤的桃子霎時裂成十數瓣。
又從另一衣袖內掏出《洞玄子》,翻到昨兒個未看完的那一頁。
高見秋右手捧書,左手捻桃。
神色恬淡間,很快沉浸知識海洋中,肆意遨遊。
也不知過了多久。
高見秋緩緩抬眸。
遙遠的天際盡頭,一頭龐然大鳥疾飛而來,仿若一顆黑色隕石。
嘹亮鳥唳聲中,蠢鳥狗蛋兒,於高空一直盤旋,仿佛做了好事,等待爹娘大誇特夸的稚童。
只是苦了背上的九兒,被轉的臉色發白,一副想吐不能吐的模樣。
高見秋沉聲喝道:「滾下來。」
狗蛋兒立時旋著圈,載著九兒如流星隕落,轟鳴聲中,煙塵漫天,院內假山上碎石簌簌,險些被震塌。
高見秋大袖一揮,驅散煙塵。
只見狗蛋兒近一米來長的尖銳鳥喙,深深刺入地里。
此刻正不斷扇動翅膀,撲騰著想要將嘴拔出來。
——
一刻鐘後。
九兒才將拒仙城的事情講完。
有些不確定的詢問道。
「先生,雪兒……還是雪兒嗎?」
蠢鳥狗蛋兒,則不斷用鳥喙親昵蹭著高見秋的身子。
「別蹭了……」
高見秋狠狠給了蠢鳥一巴掌。
「把頭伸過來。」
被抽的七葷八素的蠢鳥,伸出頎長鳥頸。
高見秋將手掌蓋於鳥頭,閉眸搜神。
「原來如此。」
片刻後,高見秋睜開雙眼,赤金色雙眸望向蠢鳥。
他咬破食指,屈指輕彈。
一滴金色血珠落入蠢鳥嘴中。
品嘗到神明之血,蠢鳥很快便東倒西歪,好似醉漢般搖搖晃晃,撲通一聲,直接倒在院中。
翻著眼白,流著哈喇子,龐然鳥身不時抽搐,猶如被滿足的癮君子。
「先生……」
九兒滿臉憂慮。
「蠢鳥記憶中,丫頭死於八月十五中秋夜。」
「在此之前,半個時辰左右,你死於那位大殷國師雨化衣之手。」
「丫頭之所以將你復生,是因你能對抗那位鎮北王。』
「墨瞳作血瞳。」
「丫頭的心魔……很嚴重啊!」
以高見秋的理解,張雪相當於患了嚴重的精神分裂症。
除主人格外,生出了第二、第三人格。
如今主人格陷入沉眠,血瞳張雪也不知是第二,還是第三人格。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丫頭四次大規模復生死人。
幾次逆天而行,天道絕對會落刀。
「白露、寒霜,可護丫頭扛過這方天地的天道落刀。」
高見秋赤金雙眸微眯,「天道落刀一旦殺不死丫頭,之後,天道必然降念,屆時,便是天雲山仙人臨凡……」
高見秋頃刻間,就看透事情因果。
所以回頭輕聲吩咐。
「九兒。」
「先生您講。」
「騎狗蛋兒去見陳平安,把玄鳥交予他,讓他前往拒仙城,將丫頭帶回來。」
九兒指了指高見秋身側。
他微微偏頭。
卻見蠢鳥如蛆蟲般,正一點點往假山後蠕動。
「兩滴血……」
「嚦!」
尖叫聲中,狂風大作。
蠢鳥叼著九兒,如出膛炮彈般直往陳家莊方向砸去。
高見秋伸伸懶腰,喃喃道。
「天雲山……最好直接點!」
隨後翻開《洞玄子》,吃起了桃桃。
「咦,這個動作……很有深度啊。」
——
——
元靈九年,八月二十八。
朝陽初生之際。
嘎吱聲中,雲夢邊境山海關山海城,南邊兩扇巨大城門緩緩開了一線。
門後走出位跨騎小毛驢的中年道士。
不久後。
牧野平原上,一人一驢往拒仙關拒仙城方向緩行而去。
道士著陰陽道袍,束髮無冠,腰間懸佩桃木劍,一柄拂塵斜插於後頸。
至於胯下小毛驢,毛髮雪白,無絲毫雜色,噴著鼻息。
道人解下腰間黃葫蘆,拔下塞子,仰天咕嘟咕嘟痛飲幾大口清冽酒水。
小白驢忽然停下身形,低下驢頭,張開驢嘴。
咔嚓咔嚓,三兩下將一顆白森森的頭骨嚼食殆盡。
「你頭蠢驢,什麼都吃,連屎都狼吞虎咽,就是不吃草,無量他娘個天尊。」
呃啊呃啊聲中,小白驢前蹄高高踏起,直將道士掀下背來。
隨即將屁股對準道士,驟然後踢。
「哎呦,臥槽!」
道士立時捂著褲襠跪了下去,一張臉疼成豬肝色。
「貧道的大寶貝喲!」
——
一人一驢飲著烈酒,彼此罵罵咧咧,自朝陽初升一直走到日上三竿,才來到拒仙城北城門前。
道士翻身下驢,打著酒嗝,搖搖晃晃來到城門前。
「咚咚咚~」
「貧道乃仙宮之主,凡夫俗子速開城門熱烈歡迎。」
「咚咚咚~咚咚咚~」
「爾等微灰渺塵,竟敢將本仙主拒之城外,真是找死。」
「咚咚咚~」
臉紅好似猴屁股的道士後退兩步,沖城門高呼。
「貧道乃大愛天尊,芝麻開門。」
「芝麻開門!」
嘎吱一聲。
兩扇巨大城門灑落大片陰影。
轟隆一聲。
直將醉意朦朧的道士與驢拍進地里。
——
烈陽高懸。
韓香扛著鋤頭與鐵鍬往回走,準備為張雪姐姐準備午膳。
行於拒仙城中軸主道的少年,突然停下腳步。
噠噠噠。
迎面走來一隻灰頭土臉的小白驢。
毛驢背上馱著個同樣灰頭土臉的道士。
道士許是喝醉了,趴在驢背上鼾聲如雷。
小白驢也是東倒西歪,感覺前面有人,便抬起驢頭。
兩顆朦朧迷離的驢眼呆呆盯著少年。
隨即驢嘴一張。
哇的一聲,吐了一地。
驢步虛浮間,一人一驢重重側翻在地。
少年:「……」
「天上龍肉,地上驢肉……」
「我與張雪姐姐都是有口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