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黑暗下的叢林一片安靜，巫族眾人凝望著坐在王座上，周身散發著點點金芒的李雲逸，眼底有異芒涌動。

  責任！

  這兩個字的重量可是相當驚人。

  如果是其他時候，或者之前，李雲逸說出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他們定然感覺這一切很虛偽，給李雲逸貼上不實在的標籤。

  但是現在。

  他們的想法改變了。

  神種的影響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李雲逸確實是這樣做的。

  譚揚給於良留下的後手沒能幫他們解除身死危機，但是，李雲逸做到了！

  還有什麼語言，能比這等救他們於生死之間的實際行動更有效？

  沒有！

  李雲逸以這等異樣的姿態現身，助他們斬殺八臂天魔，把後者交給自己等人斬殺，為死去的同伴報仇雪恨，就是最好的證明！

  至於心裡的那些疑問……

  李雲逸怎麼會突然出現。

  似乎通過剛才對方的那些話，也已經有了答案。

  當然，李雲逸那番解釋並不嚴謹。如果是譚揚在這裡，定然能從其中找到諸多瑕疵甚至紕漏。

  比如。

  熊俊帶領的骸骨營和東齊天魔軍纏鬥數天，也沒有聽聞有人因此死去，李雲逸又為何在於良的身上留下這般後手？

  除非他早就知道，於良等人此行的兇險遠遠超過眾人的想像！

  單單這一點，就足夠令人玩味。

  而李雲逸的後手就在於良身上，在八臂天魔出現的時候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現身，這也是一大疑點，若是深究，恐怕連李雲逸都很難自圓其說。

  只是現在，於良等人已經徹底被李雲逸展露出的誠意感動，心神震動連連的同時，於良躬身行禮再拜。

  「王爺大義，我等終身難忘！」

  終身？

  希望如此。

  李雲逸輕輕一笑，感受著於良等人透過因果線傳來的認可和親切，輕輕一擺手，身下王座飄起。

  「大戰一場，諸位辛苦了，就地休息吧。」

  「於良，你同我來。」

  李雲逸身影朝遠處飄去，於良一愣，立刻跟上，就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自己的動作如此果斷，早已不同以往。

  百丈外。

  李雲逸心神一動，無形屏障籠罩於良，隔絕外界。

  「人皇之影？」

  「那是什麼？」

  於良剛剛站定腳步就聽到了李雲逸的詢問，微微一愣，沒想到後者私下面見自己竟然是為了這個，但剛才李雲逸仗義出手所帶來的影響還殘存心底，他回答起來並沒有半點猶豫。

  「啟稟王爺，人皇之影，乃是我巫族關於人皇的一些傳說。」

  「相傳在先祖們離開這一世界，遠行他處之後，人族崛起，經過一場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逐漸在世上站穩腳跟，而人族當時的統帥，被尊稱為人皇。」

  說著，於良朝李雲逸看了一眼，眼底閃過一抹精芒，道。

  「而人皇之影，就是他的一種特殊能力。」

  「傳聞，只要是人族所在之地，遇到危機，只要在心頭默念人皇之名，他就可以隨時出現，綻放神威，剷除兇惡。」

  「正是因為這天賦神通鬼魅非常，似乎飛天遁地無所不能，又仿佛無處不在，才被稱之為人皇之影，是屬下年幼時聽聞的一則傳說。」

  於良恭敬回答，李雲逸聞言驚訝。

  天賦神通？

  無處不在，只要呼喚，就能出現？

  是分靈訣？

  李雲逸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分靈訣，因為據他所知，據莫虛所說，分靈訣，乃是中神六祖之一的鬼谷子先祖第一個開闢的凝化靈魂分身的至強武學，也只有這一武學，能讓一個人同時出現在不同的兩個地方，正如他現在所做的這樣。

  但只是略一思索，李雲逸就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始祖離去的時候？」

  李雲逸當然知道於良話語中的始祖是什麼，正是巫族信奉的圖騰，真正的上古妖族，而不是後面時代殘留在世間的那些普通妖類。

  「那不是八萬年前的時候？」

  上古妖族離開。

  巫族崛起。

  這是一個時期。

  並且按照南蠻巫神的描述，巫族崛起即是巔峰，稱霸中神州的時間很短，最多不超過一萬年。那時人族其實也已經崛起了，只因為他們的修煉體系和巫族不一樣，沒有可以借鑑的對象，只能獨自摸索，所以，經過萬年時間，才終於有洞天至強者誕生，這也就意味著巫族被迫離開中神州這個神佑大陸最中心的開始。

  沒有洞天，終究無法昌盛太久。

  若不是有南蠻巫神的庇護，只怕在那個時候，巫族就已經徹底消失了，成為漫長歲月長河的一段歷史，如曇花一現。

  所以，若是把這些信息加起來，足以可以推斷出人皇存在的時期，就是那個時代，七萬年前左右。

  但。

  鬼谷子可是萬年前的人物！

  他和人皇之間可足足相差了六萬年之久！

  「不可能是分靈訣！」

  李雲逸確認這一點，心裡的狐疑卻更深了。

  可是，不是分靈訣又是什麼？

  「只要在心裡召喚，人皇自會出現……」

  李雲逸默默念著於良方才的描述，突然心頭猛地一震，一道靈光從識海深處亮起。

  「莫非是……」

  「信仰之力？！」

  李雲逸望向自己散發著淡淡金芒的身體，這一想法一浮出腦海，竟然再難褪去。

  人皇之影，是不是就是信仰之力的另外一種妙用？

  他這幅身體雖然並非是信仰之力所化，事實上，現在的他也做不到用信仰之力凝化分身。南楚萬民給他提供的信仰之力固然驚人，但也是有限的。更重要的是，李雲逸從來沒想過這種利用方式。

  但幾乎瞬間，李雲逸就斷定，自己的這猜測極有可能是正確的。因為他這幅虛幻的身體雖然是一縷神魂所化，可是在加持信仰之力後，明顯更加凝實了。

  更重要的是。

  這恐怕是唯一能解釋的通人皇神奇能力的答案了。

  至於天賦神通……

  不可能！

  李雲逸確定知道，古海曾經說過，人族和妖族不同，是沒有天賦神通這種東西的。

  只不過，當再次想到古海，李雲逸眼底又閃過一抹困惑。

  「七萬年前？」

  「如果古海曾和人皇相識的話，豈不意味著，他也是七萬年前的人族？」

  這和古海在南蠻山脈深處那山谷里的遺言不同啊！

  他留下的遺言說，他是萬年之前的人族……

  李雲逸回憶古海的遺言，眼瞳突然一頓。

  「不！」

  「或許他並沒有說錯，而是我意會錯了！」

  「他所說的萬年之前，並非現在，而是在他即將身死隕落的時候，追憶自己的萬載過往！」

  李雲逸飛速梳理著這段從各處搜集而來，參雜著各種他人主觀想法的歷史時間線，與此同時，望向於良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興奮。

  人皇可能掌握著諸多操縱信仰之力的妙法，這對他來說，已經算是計劃之外的驚喜了！

  當然，心裡再興奮，李雲逸表現的依然淡定。

  「人皇？」

  李雲逸輕輕一挑眉。

  「巫族對我人族人皇也有研究？」

  「還有什麼？」

  果然，對於李雲逸知曉人皇，並且追問人皇神通，於良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畢竟是人族之皇，誰不好奇呢？

  只可惜，接下來於良並沒能給李雲逸帶來他想要的答案。

  「絕對不是研究……只是有所記載罷了。」

  於良連忙否認，似乎怕李雲逸因此想到人族巫族之間的立場不同，搖頭道。

  「至於其他……屬下就不知曉了。」

  「當年年幼，父親為激勵我專注武道，曾講述歷史上的諸多至強，但為防止我走其他人的老路，這些歷史也只是點到為止，從未深入。」

  於良不知其他？

  李雲逸聽到他的理由，並不感到意外。

  確實說的過去。

  「貴族可有記載？」

  李雲逸頓了一下，接著說：「本王對那段歷史也頗為好奇。當然，這與貴族同我巫族的同盟無關，只在於本王一人。」

  「亦非索要，可以以物易物，或者錢財購買。」

  於良輕輕皺眉，道。

  「這一點……屬下確實不知。」

  「屬下只是從父親口中聽過傳說，僅限於此，至於族群是否也有，從未詢問過。但倘若王爺真的想知道那段歷史，晚輩可以修書一封詢問家父。家父在族內還算是有些地位，若是我巫族真有，應該可以給王爺一個滿意的答覆。」

  李雲逸聞言心裡當然有些失望。

  關於信仰之力的探索，他真的是猶如摸著石頭過河，所有的收穫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的，艱難而緩慢，自然希望得到前人的指點。

  但既然於良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也只得暫且作罷。

  「好。」

  「本王靜候佳音。」

  「至於我今日詢問你關於人皇之事……」

  李雲逸大腦急速運轉，想辦法隱瞞此事。畢竟，這事關信仰之力，而信仰之力，更很可能和八荒圖錄深處的江山社稷圖有關，哪怕知曉信仰之力的很少，後者更隱藏世間，但李雲逸卻不得不防。

  這可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不等他想到一個合適的理由，突然。

  「王爺放心，今日關於人皇討論，晚輩定然守口如瓶，絕對不會對第二人說。包括請家父搜集關於人皇傳說，同樣如此，晚輩會告訴家父，是晚輩自己需要。」

  於良拱手行禮，突然插嘴，如此「乖巧聽話」的一幕，讓李雲逸都忍不住一陣驚訝。

  直到。

  於良似乎看出他的困惑，神色平靜道。

  「至於回報……晚輩曾多次誤會王爺對我巫族的用心，莽撞頂撞，頗為內疚。關於人皇的傳說，就當做是晚輩對王爺的歉禮吧。」

  歉禮？

  李雲逸眉頭一揚，感受著透過因果線從於良身上傳來的親近之意，赤誠而清澈，眼瞳越來越亮。

  這神種……

  還真是好用啊！

  仔細打量了於良一眼，檮杌殘魂震動，證明他並非是故意如此，完全是發自內心的真情實感，李雲逸這才輕輕一笑，一翻手，在於良略微好奇的目光下，一張色彩斑斕的紙張出現。

  「既然如此，那我也贈你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