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陵墓園

  長鏡頭往往是拍攝手法中相當出彩的部分。

  它指的是「連續地用一個鏡頭拍攝下一個場景,一場戲或一段戲,以完成一個比較完整的鏡頭段落,而不破壞事件發展中時間和空間連貫性的鏡頭」。

  好處在於使人物動作和事件發展的連續性和完整性得到保障,因而能更真實地反映現實,作為觀眾來講代入感和沉浸感會更強。壞處也在於觀眾的代入感和沉浸感會變差——等等,什麼來著?為什麼一個事情能有正反兩個效果?

  這是因為壞的長鏡頭起到了相反作用,恰好用它那冗長、乏味又缺失想像力的幾分鐘讓觀眾如坐針氈、喪失了基本的觀影體驗。所以近十年來,商業電影總體的趨勢是鏡頭越來越短。拿方沂之前拍過的飆車戲舉例,《黑客帝國》那段「終結所有飆車戲」的公路追逐戰平均鏡頭時長為2秒,而好來塢近年來的飆車代表作《速度與激情》下降到了25秒。

  這個趨勢還在繼續,據說現在有平均鏡頭時長為7秒的商業片,可以說把剪輯凌厲發揮到了極致。業界之所以這麼發展,是因為觀眾就吃這一套,他們用腳投票。

  於是長鏡頭成為高風險、高投入又未必討好的手法,但又恰恰因為這個特性,它成為考驗導演調度能力和美學水平的「炫技」,造就其在學院派中特別吃香的地位,認為它體現了導演的真實技術水平。✿.。.:* ☆:**:. .:**:.☆*.:。.✿

  你順著潮流來可不牛逼啊,你得逆流而上,還成了,你才是牛逼的。

  一個偉大的導演,職業生涯必定有幾個拿得出手的長鏡頭,甚至於是一鏡到底的超級長鏡頭。

  有導演想嘗試一整部電影都用一個鏡頭,但是難度太大,使得他放棄了開戰鬥機上學!

  方沂想在《我來自未來》裡面加長鏡頭,其中一個長鏡頭的光源主要來自於戰場的火光。想像那種跳動的火光在伍千里的臉上,忽明忽暗,他因故穿過了整個戰場,火勢越來越旺,戰勢越來越慘烈,他卻轉頭衝進去,即表現了伍千里的內心轉變。

  不要伍千里自己啊呀啊呀大叫,我覺醒了,那可太低級了。

  電影和電視劇表演尺度不一樣,需要的安排也不一樣。

  這時候火光是什麼?

  是燒焦的戰友,是淒敗的村莊,是機槍吐出的火舌?還是無法形容的巨大狂怒,勇氣的迸發,一名戰士的誕生。

  這樣的鏡頭不是為了討好學院派,而是服務於電影的發展。在諸多商業片類型中,需要空間感真實感的戰爭片尤其適合長鏡頭。影史上那些震撼人心的長鏡頭,其中有不少都是戰爭片貢獻的。

  九月十八號,農曆八月初三。

  宜祭祀、入殮、移柩、理髮。

  《我來自未來》劇組在寬甸縣舉辦了開機典禮,地點特殊:他們選擇在烈士陵園。

  現場運來了十多塊墓碑,刻有電影裡的人物角色。墓碑石料合三百元一塊,貼演員肖像照另加五元,鮮花十五塊錢一束……涉及到劇里有台詞的主要演員,而演員們就衝著這些印自己肖像的墓碑鞠躬、獻花。

  用導演方沂的話說:「角色雖然是化用的,但事情是很多人經歷的改編,是藝術化後的真實。我們拜伍千里、雷公、梅生、余從戎……這些人,我們也是在拜歷史上流過血的先輩。所以,伍千里們也是活過的人。」

  「他們的的確確死在了幾十年前,現在我們要記得他們。」

  「我們不是在演自己,而是借了人的魂兒,複述一遍當年的事跡。第一件事情,要好好感謝他們。」

  這個開機典禮搞的很別致,而且很現場情緒也很濃烈。整個片場充斥著哀傷的氛圍,恰好這天也沒什麼陽光,天陰著。演員們一個個上去說辭,極力控制住情緒,來自央視六套的記者用攝影機錄下了這一段。

  先是陳建彬摸了摸肚皮,撲通跪下:「我總算是瘦下來了,蔡師長,我爭取拍攝期間控制住體重,絕對不丟了你的作風。」

  靳冬現場給「梅生」寫了段陳詞,一邊哭一邊念:「你的一生是光輝的一生,可歌可泣的一生……昨晚上我激動了一整天,看了很多禁書。Me would remeber you(我會記得你),梅生啊,我的梅爺爺!」

  胡君沒什麼話,向前一步行大禮。這位從六月份開始培訓到現在,完全入戲了,隨後趴在墓碑上,對著墓碑唱《沂蒙山小調》:

  「人人(那個)都說(哎)沂蒙山好沂蒙(那個)山上(哎)好風光……」

  他飾演雷公,這個角色在設定中是齊魯人,上面唱的歌是懷念家鄉風光。實質上代表當時一類志願軍,他們自告奮勇,遠離家鄉來到冰天雪地的朝鮮山林。正因為愛家鄉,才要禦敵於國門外。

  並非是劇組這裡故意扇情,編纂了這麼一個設定。坦白講,人非草木,不會無理由的視死如歸。根據志願軍將士的書信資料,其中很多人來到朝鮮後,看到被打爛的村莊觸景生情,想到自己才安頓好不久的家,因此激起了更強烈的戰鬥意志。

  段億宏沒有拜,只是在旁邊神色肅穆的看著。一則是談子為真人還活著,在醫院躺著,你拜個什麼呢?

  二則是他信佛,覺得掛自己照片上去拜不太吉利。

  錯了,那是相當不吉利。這部戲可不能立flag。

  寬甸縣的拍攝不會很順利,氣象專家認為今年會遇到幾十年不遇的大寒流,而這裡經濟發展相對京城要落後一些,劇組的保障能力有限。

  別的不說,光是拉電線就搞了好長一段時間,還不清楚能不能在雪天撐得住。萬一下了雨,馬上又降溫,凝結起的冰塊拖垮了電線,整個劇組要麼進城休整,要麼回到原始狀態。

  他握著胸口的吊墜,不斷摩挲。視線里方沂正和寫有「伍千里」的墓碑講話。隱約能聽見方沂在表決心:「你放心,我肯定不讓你失望,我做事情向來靠得住……」

  這……還真是入了迷啊!段億宏感慨。

  他不知道方沂在和現實里的談子為見過面,答應過好好拍故事,只當做是方沂入戲太深,自己和自己對話,魔怔了。

  考慮到方沂現在這瘦了吧唧身材,意,方沂寫故事拍故事演故事,回去還要剪故事,四管齊下,那怕是比胡君入戲得多了。

  都說我上學的時候是戲瘋子,哪裡能和現場真瘋子比呢?

  老段搖搖頭,呵了口氣,發現彈出一隱約的白煙,往上飄了幾公分消失了。他意識到冬天來的比他預計的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