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小秘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愣在當場。
胡全安把心裡的秘密說出來，反而輕鬆了許多，話都說得流暢了，繼續道：「忘機性子淡，一份果籃、菜籃都能成為禮物，這禮物不嫌太輕了嗎？即使送了收了，也算不得什麼，說明不了什麼。」
小秘書理解這份心情，生意場上交朋友不怕送的禮重，就怕送的禮輕，欲想取之，必先予之，白純是自家ＢＯＳＳ現在最重視的搖錢樹，怎麼重視都不為過。
但……
小秘書穩定下心神，問道：「可是ＢＯＳＳ，咱們公司雖然是私人百分百控股公司，沒有上市算過股價，但按照計算，49%的股份市價也絕不止兩個億，甚至能達到七八個億或者更多，以後的收益同樣不可估量。這次《劍蹤３》的投資收益，也不過兩億左右……」
剩下的話她沒說，這種量級的「禮物」，已經遠遠超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她有點呼吸不過來。
胡全安對於這些，這兩天不知想了多少次，聽了對方的話，也不知道是解釋，還是說給自己聽地道：「是啊，古時候花銀子買地，那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初時雖然花點錢，一年一年的收成總是真的。按道理說，我這輩子，和忘機合作，未必都能賺到這49%的股份錢，送這份『禮物』，有點得不償失。
再說就算我不送這份『禮物』，忘機以後也很大概率跟我合作，也能賺到許多錢，這份『禮物』似乎沒有送的必要。
可『很大概率』、『沒必要』，就一定是100%嗎？
股份，總要有價值才值錢，當初諾基亞股份價值何止百億，在看到智能機概念的時候，他們也覺得『即使沒有智能機，自己也很大概率繼續稱霸手機市場，沒必要花大價錢涉足智能機』，可事實如何呢？
這兩年來，影視公司的財務報表是越來越難看了，沒有一根定海神針，我又哪裡來的底氣，覺得這49%的股份不會在某一天，一文不值呢？
忘機性子本來就淡，《劍蹤３》前因為投資的事，我們倆還鬧過陣不痛快，我又哪來的底氣，覺得以後能一直和忘機合作呢？
生意場上，利益一致，才是永久合作的基礎，忘機是懶，但也不止一次，想過多找個合作夥伴，免得以後受我挾制太多，人與人之間靠感情聯繫總是太過脆弱，萬一哪天我和忘機真分道揚鑣，即使他什麼也不做，也足以壓得我呼吸不過來了……」
胡全安嘴裡說著，想到未來自己也可能遇到這種情況，都有種毛骨聳然的感覺。
這個月，《劍蹤３》上映後，自己開始也是風光無限，望目四方處處都是笑臉，每天睡覺都笑醒，早上睜眼後一心只想著自己今天又要去哪裡春風得意。
但前兩天，去和一群院線老闆喝下午茶時，不經意就看到「四軒經紀公司」的老闆也在，正滿臉是笑，討好院線老闆，想讓自家的電影，能多安排點排看。
胡全安有些好奇，就讓秘書去查了下，這才知道「四軒經紀公司」這一年來的日子過得極差，不說之前接連得罪白純被市場反噬，就只說影視圈被白純這尾鲶魚一攪，原本炒流量的做法就有些難搞。
胡全安是個導演，但他的影視公司不止他一個導演，簽約的藝人平時和別的名下導演拍電影，也是拍許多電影的，只是都不出名，甚至只是「影院一日游」罷了。
但，就算是「影院一日游」，但凡能在電影院上映的，在電影圈都可以說是「成功」了。
虹吸效應，白純自己獨占多少大頭票房，別的影視公司就要吐出來多少市場，熱門檔期爭搶不過也就罷了，就是平時的普通檔期，自家公司的電影，但凡和胡全安公司的電影撞上的，影院也願意多上胡全安公司的電影，交好關係。
生意場上有個很有意思的矛盾現象。
小公司一方面沒有應對風浪的實力，經常被場市場風浪淹死，但另一方面，風浪來臨時，又有船小好掉頭的說法；
而大公司，一方面作為巨無霸地位經常穩固，但一旦走上下坡路，自己龐大的體量就能把自己拖死。
搜集來的資料上，「四軒經紀公司」就是如此，風光時無限風光，可日子一難過，手下一堆人養不活，內亂橫生，不過大半年的時間，普通人一眼眨過的時間，對方就落魄成這麼個樣子，簡直讓胡全安不敢相信。
那天的記憶已經模糊，胡全安記不住眾人恭維的樣子，卻把自己昔日對手的落魄樣子記下，從那裡回來後，他就在想，自己有一天會不會也變成那樣？
胡全安思來想去，這兩天睡不著覺，原先的得意、喜悅盡數消失，只是想著未來，想著以後。
……
作為一個傳統的人，傳統到甚至不願意把自己辛苦創建的公司上市，免得後續的一系列麻煩，胡全安要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而且，何必那麼高，非要45%呢？
20，30不行嗎？
只是思考良久，胡全安還是選擇了個讓自己安心的數字，做出決定後，甚至心裡還升起個怪異的想法：白純不會不收吧？
社會上，多的是你想送禮，卻怎麼都送不出去的困境。
心裡胡思亂想著，乘車來到明湖園白純住處，讓秘書去和宣兔兔、邱小七一塊收拾家，胡全安和白純坐客廳沙發上嗑水果聊天，胡全安拿出股份轉讓協議，簽上自己的名字，遞給白純。
白純皺著眉頭看了眼：「什麼意思？」
胡全安協議送出，反而心裡輕鬆了，當下笑道：「沒什麼意思，就是我覺得和你合作挺開心的，最後以後一直合作，不然換成其他的人來當我男主角，我不適應。」
白純把協議還給他：「美意心領了，不需要，以後有合作的機會，我也不會自找麻煩找別人，協議收回去吧。」
這世上，所有看似免費的珍貴禮物，背後都早已標註好了價格。
胡全安聽了這話，一時之間有過一絲猶豫，隨即面色就堅定了，把協議重又放到白純面前：「用生意話說，你不收下，我心難安；用私人話說，我平生沒什麼朋友，想交你個朋友。」
厭惡推來推去的麻煩，白純看了看他，見他眼神堅定，拿著橘子把玩了會，大抵把胡全安的想法想明白，也就不再拒絕：「嗯，那我收下了。具體事我不管，只負責年底分錢是吧？」
胡全安一聽這話就被氣笑了：「想得美，好歹跟著一塊做做電影宣傳，平時沒事時，跟公司幾個劇組裡跑個龍套，公司里人整天叫你『小老闆』，你好歹沒事去瞧瞧吧？」
白純老臉一紅，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