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天理公道,自在人心

  一言既出,眾人皆驚,氣氛陡然緊張。

  周淮安這時,已經意料到不妙,眼皮都有些發跳,警惕地瞧了瞧四周。

  「不用看了,朝庭人馬,都在西北方百丈之外、竹林之內,我來這裡,只是想瞧瞧楊宇軒手下第一高手周淮安,究竟是怎麼蠱惑這群江湖高手為其效死……」

  話音未落,聽說朝庭兵馬盡在遠處,性急如火的賀蘭山大盜賀虎,已經先下手為強,揚刀猛斬,在白純身後猛擊而來。

  刀快,快得不及反應!

  人更快,快得比快更快!

  白純手中,倉促間看不清怎麼揮動,已經多了一柄月牙戟首,巨大的月牙戟刃自下而上,生生將賀虎大刀擊退。

  左手同時抓住桌上長棍,雙手一合,戟首、長棍,竟是合扣成一柄巨大長戟,氣勢猛然劇升,順手掄戟一擊,一如方才賀虎動作,卻是將橫刀格擋的賀虎,一戟擊得全身力道盡散,舊力已散,新力未生,整個人,竟然就被白純一戟壓跪在地,奮力掙扎,卻仿佛架著一座鐵山一般。

  白純神情不變,手上也只如閒時練劍般看不出輕重,看著如臨大敵的眾人,有些迷惑:「我少年束髮讀書時,也以為禍亂天下者,是昏君,是奸臣,是閹宦,便一心習武,改姓為燕,想著能像燕趙之士那樣,行俠天下。」

  眼神漂離,白純嘆了口氣:「待加冠後,看遍了史書、行遍了天下,才知道禍亂天下者,是地主、是豪強、是名門貴族、是滿朝文武,是那些整天『為往聖繼絕學』的聖人門徒,是為各處豪強代言的『錚錚鐵骨』、『盈朝眾正』!楊宇軒這個兵部尚書,也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有所功績是其本分,養寇自重、庇護東林,卻是萬死難贖其罪了,卻不知各位,為何為其效死?」

  烏沉長戟,即使在賀虎全力抵擋下,依舊不見一絲顫抖。

  先前說話時,還沒見什麼,但在白純詢問之後,那長戟竟又下壓兩尺,硬是生生橫曳在他脖頸之間,仿若人質,驚得眾人也不敢上前廝殺,只是把眼睛看著周淮安。

  周淮安不愧是眾人首腦,很快冷靜下來,怒斥道:「楊大人忠心為國,在關外不知殺了多少韃子,朝庭不加重用,反而加害!如今連其僅存血脈,也要流放千里,難道不是奸臣當道、是非不明麼?縱然懷有私心,功業猶存,便值得我等護其血脈!大丈夫死則死矣,又豈能輕辱!枉你一身的好武藝,竟然也甘為朝庭鷹犬!」

  白純認真聽著,瞧見賀虎滿臉通紅、客頭青筋暴跳,便收戟重坐回位,皺眉想了想,突然伸手邀坐:「我原想著,天下被壓迫、殘害者,何止百萬,去歲多少貧寒凍餓、劫掠而死,也不見有文人雅士瞧上一眼,怎麼楊宇軒家死幾個人,就一個個號著天道不公了?本想隨手殺了,既然閣下想要,那便送你了,嗯?」

  「不可!」

  就在一旁周淮安驚急大叫聲中,白純眉頭一皺,戟尾回擊,正點在想要偷襲的賀虎頸間!

  卻是那賀虎被白純放過之後,羞怒交急,稍稍回復些氣力,就再次揮刀!

  只是,這一次就那麼好運了,被白純直接格殺!

  這一殺,直接便將正道眾人緊繃的神經繃斷!

  先是賀虎兄弟鐵竹出手,再是其他江湖高手相繼出手,自白純出現以來,就給眾人極大壓力,這時一觸即發,圍殺之勢、刀光劍影,俱都向白純攻來,情勢兇險之極!

  只是……

  巨大鐵戟,只是環身一掃,惡風卷身,就聽兵刃崩碎之聲,不絕於耳,兇險逼人的圍殺眾人,竟是不堪一擊,盡數被擊退倒地,恐怖氣勢,直接就從白純身上湧起,烏沉的鐵戟,給人帶來無比可怕的壓迫感。

  白純似被激怒,眉間戾氣橫生,一擊破敵過後,就要將方寸失的眾人,隨手殺了。

  自他出現以來,面容不見兇惡,倒像是文人一般,只在這時陡然而發的暴戾之色,才昭顯出他「反派」第一高手的氣勢。

  周淮安,以及女主角邱莫言,連忙出劍,兩人合力,這才擋下白純接下來連環三擊,卻是雙手發麻,如臨大敵。

  ……

  「你想救,就留他們一命。」白純對這些人的性命,並不在意,「這兩個孩童,也送你了,你救了他們,便是手握『大義』,你原本就是楊宇軒部下,接下來,是要借大義統領其部,收攏兵權麼?」

  依舊是毫無戒備的樣子,依舊是毫無敵意地詢問。

  只是這時,已經再沒有人敢向白純出手,一個個神情驚懼地看著白純,如見鬼神。

  眾人都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這時在白純手下,竟然不是一合之敵,先前輕易擊敗朝庭兵馬的眾人,心裡已經完全沒了小瞧之意。

  周淮安神色緊張地將桌上竹簍里的孩童接過、遞給身後,見白純依舊不顯敵意,這才稍鬆了口氣,神情嚴肅道:「我既然來救楊大人遺孤,不過是為報楊大人恩情,如今在朝庭眼中就已經是反賊了,又如何能再掌朝庭兵馬?往後不過是教導這兩個孩童長大,隱居終南罷了!」

  這話說到一半時,周圍就已經響起腳步震動聲響。

  待說完時,客棧大門,更是被先前的東廠兵馬一腳踢開,在一個無須太監的統領下,直接衝擊向正道眾人。

  客棧之內,頓成一片殺戮場地。

  只是,無論是東廠人馬,還是正道眾人,都有意無意地離白純所在桌子極遠,偶有兩個大意靠近的,無論正邪,卻是都被白純隨手一戟兩斷,駭得周圍眾人遠遠避開。

  白純對周圍圍殺,視之不見,倒了兩杯酒,嘆氣說道:「各有各的道理,那也罷了,只是我這些天思緒繁雜,實在是看不清這世上,何者為白、何者為黑,又要以何立場,行走人間,倒是不如閣下有恩報恩來得隨性……」

  「無非是天理公道,自在人心!燕兄,東廠勢大,這對孩童,便托燕兄暫時照料了!咱們後會有期!」

  周淮安一口飲了杯中烈酒,拔劍便向周圍殺去,救下因兵器折損,而落於下風的同伴,一聲清嘯,已是化整為零,殺出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