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白純這邊,既然沒發生什麼事,就也不再管後面的麻煩,來到劇組,心裡較之先前,幾乎是換了個人。
雖然知道這次合作之後,自己就幾乎跟聞季不會再有合作,且要面臨一段時間許多同行最害怕的事情:無戲可拍,但最艱難的時期,已經度過。
白純常喜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哪怕做ASMR已經做到了頂尖,一年簽約費都有1600個,但就是架不住胡思亂想,杞人憂天。
拒絕聞小五,白純不後悔,但真事到跟前,卻也不免擔心,如果ASMR出了問題,自己以後怎麼養家。
現在,雖然前路依舊艱難,但萬事開頭難,既然已經有《叛影》這個小苗,那無非是再費些時間,等些機會的問題罷了。
和這樣的人生大事相比,女朋友昨晚搞出的那點風波,簡直不值一提。
心裡的壁壘一夕盡去,白純幾乎要仰天大笑三聲,學學曹老闆再去洗個腳。
如果不是自制力強,在劇組白純都要笑出聲了。
……
一個場景搭建不容易,不是只有白純自己的戲,坐在一旁台階上,不時跟旁邊武行聊兩句,白純信口說著一些功夫上的訣竅,神色間陰霾盡去,與昨天天壤之別,連一旁的聞季,都忍不住頻頻看向白純,以為他考試作弊被留校察看。
那天,跟白純第一場對手戲的群演田兆文趁機跟白純湊趣拉關係:「純哥,遇上什麼好事了,說出來聽聽。」
白純對他印象不錯,上次自己第一次上鏡,一劍橫掃對方頸前,把血包劃破,周圍人都驚得沒反應過來時,眼前這個田兆文幾乎沒停頓,直接就倒在了地上,是個好同事。
因此,白純也就笑道:「沒事,就是家裡的點麻煩解決了,行了,這場戲眼看就要拍完,眼看要到大結局、我跟四叔的戲了,你們也有戲份,都再想想自己的事吧,到時別出錯了。」
「哈哈,出錯純哥你不也幫我們兜底著呢嘛!」
人群里,一個群演起鬨道。
白純看了他一眼,搖頭笑道:「我能幫你兜底,還能幫你成名?到時候真出了什麼錯,以後你們還在不在四叔這吃飯了?」
周圍人群頓時一片笑聲,眾人也就散了,只留下田兆文留在白純身邊。
他卻是已經把自己戲份料熟於胸了,又一直羨慕白純的身手,雖然白純不收,他也喜歡跟在白純身邊,在白純練拳練劍時,跟著學上三招兩式,今天白純心情好,偶爾點撥他一點,倒是讓他分外感激。
「好,忘機,過來,該你和四叔的戲了!」聞小五不遠處喊道。
成年人不是小孩子,有了矛盾,也不會跟小時候一樣,彼此不搭理對方,越是社會上混得久的人,越是能保持表面上的和氣,至少彼此不會因為不說話,而影響工作。
聞小五、聞季也是如此,至少這兩天,說話都一直和氣,以免影響到《叛影》的拍攝。
「好,來了!」
白純一個應聲,從台階上由坐轉站,輕盈無比,手裡提著劍,直接過去。
劉正強先走了過來動作指導:「四叔答應你的想法了,你用真鐵劍,劇本里,四叔作為『第一高手』,一直壓著你打,所以四叔用假刀,免得你受傷……」
「嗯,也行。」
原本白純是想兩人都用真兵器,心裡也有底氣對方年老體衰傷不到自己,不過聞季害怕風險用假刀,自己就要再多加兩分心神集中,與之配合了。
劉正強見白純輕鬆應答,又道:「那麼,再對下動作,打鬥分成前後兩個部分,一個部分,是在街頭空曠處,三叔刀攻、你守,動作都記住了是吧?三叔的意思是這部分作長鏡頭,一鏡到底。然後呢,就是打到路邊的大排檔,有幾個你持劍碎飛來桌椅的鏡頭,結果你在亂戰里中刀倒地,三叔隨後也被二哥圍捕……」
白純聽了這,也應了聲好,卻忍不住暗自腹誹。
聞季的風格一直都是這樣,似乎特別重視「宿命感」,自己的角色功夫高超,四處尋高手比試,最後就死在街戰里;聞季演的大哥一心想當第一勢力,結果就在弄死自己手下的背叛者後,成為第一勢力的時候,被抓走銬走。
這樣的宿命感,在上世紀很流行,能給電影增色,但白純這時候只覺得很蛋疼。
因為自己在劇里的敗法,是因為腳下踩到一個雜物短棍,一時腳滑然後死球的,據聞季說是「上山多了終遇虎」,一個風頭正勁的高手,永遠不知道自己死於多么小的失誤上。
白純看到修改後劇本的第一眼,就覺得很狗血,但又沒什麼話說。
說什麼呢?
比這扯蛋的都有。
像這幾年拍的現代動作電影裡,涉及到勢力爭鬥,就常有一個重要角色:「白毛」。
白毛很強,雙花紅棍的那種,而且基本都是神經病,整天笑得跟個沙雕一樣,開始時遇神殺神,遇鬼殺鬼。
但到了死的時候,就各種花巧死法了。
有被普通人主角拿著鋼管,幾下亂棍直接打死的,也有坐屋裡炸死的,還有幹了壞事後撞死的,總之都很奇葩就是。
或許是這些導演,都和聞季一樣,覺得「善泳者常死於溺」,但在白純看來,電影裡弄這個,實在是有些沒意思的感覺。
如果按白純想法,自己劍法高,就想出更險、更凶的招工反殺,看著出彩。
用這種劇情殺的方式,未免太無趣了些。
像《繡春刀前傳》里,以變招破「拔刀術」的設想就很好,輸得合情合理。
只不過,自己現在只是個演員,在劇本里儘量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因此,站在鏡頭前,隨著幾個群演被聞季一刀一個解決掉後,白純握劍從黑暗巷口走出,臉上滿是自信,卻又戰意凜然,並不特意去做什麼拉風的姿勢之類,真就如同看到一個高手,刻意壓抑著自己內心的衝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對面的聞季。
「哈哈哈哈!」
一聲暢意大笑聲中,白純均步穩健,直衝聞季,一劍斬開被聞季扔在自己身前的桌子,氣勢稍扼,手中鐵劍橫掃疾刺,暴烈無匹,雖然很快就被聞季攻勢「壓下」,卻依然如同牢中餓虎,凶意透體而發,看得劇組人員個個心驚,渾沒想到白純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