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陸南枝心目中的謝行止一直是高傲強勢的,即便他在她面前很溫柔,也不影響他給人的一貫印象。閱讀

  強大、自信又從容,猶如雪原上孤高的狼王,讓人忍不住心生臣服,願意跟隨他前進。

  所以第一次碰到謝行止生病的時候,陸南枝整個人都驚了,害怕地撲到床邊,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謝行止也沒想到自己會生病,他熬了兩個通宵,這種工作強度對他來說完全可以承受,沒料想卻中招了。

  一早醒來身體便沉得可怕,四肢的酸痛無力感很快讓他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看一眼表,已經過了替陸南枝準備早餐的時間,連鬧鐘他也沒聽見。

  他怕她餓著,撐著身子想起來的時候,陸南枝便跑了進來。

  她緊張地撲到他床前,緊巴巴的小臉上寫滿擔心。她伸手去探他的額頭,觸手一片火熱,「哎呀」一聲,睜著雙水汪汪的鹿眸看他:「行止哥哥……你、你發燒了麼?」

  「好像是。」謝行止輕輕嘆息一聲,仍想掀開蠶絲被下床:「是不是餓了,我先去廚房幫你做……」

  話沒說完,小姑娘一把抱住他的腰將他摁回床上,攔住他:「你……你別下來,生病的人應該好好休息。我自己可以弄吃的。」

  謝行止還想說些什麼,對上她擔憂的視線後心卻軟了,順著她的動作躺回床上。

  陸南枝學著謝行止平時照顧她的模樣將被子掖好,跑出去倒一杯溫水端進來,又將凳子拖到床頭,一邊守著他喝熱水一邊問他:「應該吃什麼藥呀,我、我去柜子里找一找。」她身體不好,家裡的藥櫃常年備著各種藥。

  謝行止哪裡捨得她動,示意她把手機遞過去:「別擔心,我找醫生過來看看。」

  「喔……哦!」比起她確實找醫生來比較好。

  何覓主要負責心理諮詢,除了他謝家還有其他私人醫生。謝行止打過電話,不一會兒便有一位面容溫和的醫生趕來,替謝行止詳細問診後留了藥,又囑咐了各類注意事項。

  陸南枝乖乖坐在旁邊聽,說得最多的大概就是讓謝行止注意休息多喝熱水,近期不宜再過度勞累。

  「好,我明白了,多謝。」謝行止淡淡點頭,即便是生病狀態,也不影響他身上的上位者氣質和紳士得體的舉止。

  醫生並未多留,同謝行止簡單道別後先行離開。陸南枝不知道謝行止到底有沒有聽進去醫囑,但她都記住了,守著他吃完藥後就坐在床頭不挪窩了。

  「枝枝,幫我拿下桌上的電腦。」男人將水杯放回床頭柜上便想著工作,陸南枝不給,小嘴一撇:「醫生剛剛才說你需要休息。」

  「我已經好多了,稍微工作會兒不要緊。」

  「你才剛剛吃藥!」陸南枝根本不信,即便他裝得好像若無其事,眼底的倦色卻騙不了她。

  「……我還有文件要處理。」雖然許聽風也讓他安心休息,但有兩份文件他認為有必要親自批閱。

  「剛剛打電話我聽見聽風哥哥說你不用管的!」

  沒想到她這麼執著,謝行止心裡隱約有種被關心的小甜蜜,想了想,開口:「就一會兒。」

  「一會兒是多久?」

  「一個小時?」

  陸南枝想了想,同意了:「那你要說話算話!」

  「好。」男人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趁著謝行止處理文件的時間,陸南枝跑去廚房搗鼓了麵包牛奶,又給他拿了兩塊小蛋糕。謝行止不太有胃口,但不想讓她太擔心,稍微吃了點。

  陸南枝坐在床邊小口小口啃麵包,看他認真對著電腦思考的樣子。

  生病的謝行止也是帥氣的,一向一絲不苟的頭髮有些凌亂,攏在身上的睡衣不如平日工整,但從頭髮絲到指甲蓋的優雅氣質卻絲毫不減,像慵懶倚在帷帳中處理公務的貴族一樣。

  他怎麼能這麼好看呢,陸南枝想。如果不是泛紅的眼尾和臉上的倦意,很難讓人看出他是個病人。

  謝行止抽空看一眼對著她發呆的陸南枝,手上打字的動作沒停,柔聲道:「吃完早餐就去做自己的事吧,不用守著我。」

  陸南枝不干,搖頭:「我要守著你。」她對謝行止是否會好好休息這件事抱九分懷疑態度。

  謝行止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我答應你,今天好好休息。」

  陸南枝撕了塊麵包放進嘴裡,繼續搖頭晃腦:「那也不行,我要看著!」

  行吧,謝行止妥協,按時處理好文件,又在她小老師一般的視線中收了電腦,重新躺下。

  陸南枝去房間抱了幾本漫畫和建築設計相關的書籍,墊了個枕頭在背後,就坐在她拉到床頭的椅子上守著他看書。

  然後她又想起什麼似的,邁著小短腿跑出去,拿來退熱貼替謝行止貼上。小小的手拂開他額前的碎發,專注認真擺弄好退熱貼的位置,才滿意地重新坐回椅子上。

  謝行止心裡軟成一片,單手枕著頭側身向陸南枝,就這樣靜靜看她。她穿著淺色的碎花小裙子,沒紮起的頭髮海藻一樣散在肩頭,有種歲月靜好的溫柔。

  大概是看得她不好意思了,小姑娘稍稍有些臉紅,嘟著嘴掃他一眼:「醫生說你要休息,你把眼睛閉上乖乖睡覺。」

  謝行止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妥,眸光溫柔:「現在這樣對我而言已經算是休息,我只是看看你,等下就睡。」

  「好吧,你不能騙我。」

  「不騙你。」

  到底因為發燒有些疲憊,又吃了些會犯困的藥,謝行止靜靜看了會兒陸南枝睡意便上來,輕輕闔眸休息。

  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有些西斜的陽光穿過帷幔間的罅隙透進來,一地起起伏伏慵懶的光。

  臥室只餘一盞檯燈的光,上午還坐得端端正正看書的小朋友此時已經睡著了,原本墊在身後的枕頭被她抱在懷裡,小腦袋歪在靠背上,呼吸均勻輕緩。她還真是很好養,這樣不舒服的姿勢也能睡得這麼香甜。

  看了一眼床頭柜上換下的退熱貼,謝行止掀開被子起身,伸手摸摸她的小臉。

  他的小朋友長大了,會照顧人了。

  身體已輕鬆許多,謝行止平時不易生病,短暫的服藥和休憩倒也有用。想了想,他稍微下床,抄手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

  撩開她的頭髮,墊個枕頭在下面讓她好好睡,又將被子分給她一半,男人才悄悄拿過放在一旁的筆記本,重新開機。

  陸南枝迷迷糊糊轉醒的時候先是聞到熟悉的雪松味,然後聽到很輕很輕敲擊鍵盤的聲音。揉揉眼睛抬起頭,看到的就是倚在床頭處理公務的男人。

  暮色勾勒出他的輪廓,薄唇緊抿的樣子非常威嚴有魄力,是那個謝氏總裁的樣子。注意到身邊小東西的動靜,深色眼眸掃過來,沒有情緒波動的眼中染上溫和的暮色,聲音也是低沉輕柔的:「醒了?」

  「唔……」陸南枝掙扎著爬起來,沒顧上注意自己怎麼到了床上,生氣:「你怎麼又把電腦拿出來了!」

  謝總敲完最後一個標點,合上筆記本,面不改色胡說八道:「剛剛用了十分鐘,我現在不碰它了。」

  陸南枝似信非信,最後還是撇撇嘴重新躺下,然後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睡。」

  謝行止從善如流,放好筆記本重新躺下。不過不是完全側躺的姿勢,單手支著頭,動作頗為慵懶。他語氣里含點笑,另一隻刮刮她的鼻子:「快晚上了,還睡。」

  陸南枝這才支出腦袋看一眼牆上的掛鍾,又去摸他的額頭:「我怕你還不舒服。」

  謝行止笑著握住她的手放下,捏捏她的掌心:「我已經好多了,多虧枝枝照顧我。」

  他這麼一說陸南枝倒不好意思起來:「主要是休息和吃藥,才不是因為我……」說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留下一句「等等我喔」就急忙翻身下床,一溜煙跑了出去。

  謝行止有些不清楚狀況,乾脆開燈坐起身。原本想去看看她在搗鼓什麼,想了想還是沒動,畢竟有時候收穫驚喜的感覺並不壞。

  過了一會兒,陸南枝便獻寶似的捧著一碗白粥進來,往他跟前一遞:「行止哥哥,喝點粥吧。」

  謝行止詫異,表情難得呆滯幾秒:「你做的?」

  她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有幾分得意:「中午熬的,用微波爐打了一下。這點小事我還是會做的!」

  謝行止見她就差把「求表揚」寫在臉上,沒忍住笑起來,揉揉她的頭髮,接過白粥嘗了嘗。平平無奇的白粥,卻讓他覺得和她為他做的生日面一樣美味無比。

  「以後別自己做這種事,」他動了動勺子,輕抿,「打電話叫餐廳安排就行了。」

  陸南枝卻不同意,搖頭:「我生病都是你親自照顧我,我當然也要學著照顧你。」

  謝行止愣了愣,又看見她唇角往下耷了耷,有些沒精神的樣子:「我平時什麼都不會做,要是這點事都做不好,那我、那我也太沒用了……」

  謝行止看著她,內心情緒如潮水起落,最後盪出柔軟的餘波。他將瓷碗擱到一旁,示意她靠近:「瞎說,沒有你看著我不會好好休息。平時幫我的地方也很多,怎麼能覺得自己沒用?」

  「真的嗎?」

  「真的。」

  「那……那……」得到認可她有些開心,眼睛裡碎了些星星:「行止哥哥,你要快點好起來,生病好難受的。」

  「好。」他柔聲答應。

  真是個小傻子。她怎麼會沒用?只要她在身邊,就足以讓他覺得這世上有溫柔的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