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顆松子

  自從謝行止和陸南枝確認情侶關係,許聽風肉眼可見這位大魔王突然嬌俏起來。呃,也許「嬌俏」這個形容詞不太準確,但就是那種,讓人渾身雞皮疙瘩直冒的噁心感……

  雖然他怎麼也不該用「噁心」形容他這位氣場兩米八的英俊老闆,但是……

  你看這午餐時間盯著手機冒出來的迷之微笑。

  看這齣差路上接到小公主電話的溫柔語氣。

  還有參加晚宴面對對方介紹女伴時寵溺的一句「我家女朋友在國內」。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這匹站在謝氏頂端的孤狼現在時不時冒出點戀愛中哈士奇般的氣息?

  關鍵是提到陸南枝的時候謝行止可以溫柔得好似春和景明,切換回工作模式時卻依舊大魔王氣場全開,還是那個無情且雷厲風行的男人。

  嗨呀好氣,為什麼就不能分一點溫柔給他這位下屬,是他許聽風不夠好看嗎?

  許聽風和謝行舟吐槽這回事的時候謝行舟差點沒笑得摔到地上,然後若有所悟地感慨:「有人或事物可以治癒自己,確實很好啊。」

  「怎麼,說得像你挺有心得體會似的?」許聽風不屑。

  謝行舟躺在沙發里翻了翻手中的漫畫,語氣懶洋洋的,聽不真切他的情緒:「你就當我是吧……」

  「那你能不能治癒下我?」

  「滾。」謝行舟毫不留情,塑料兄弟情瞬間翻船。

  這學期陸南枝很忙,建築學本身是偏理工科的專業,她除了設計類課程更有一堆建築物理、結構力學之類的課。這些課程學起來並不輕鬆,再加上寺山教授推薦她參加日本的建築設計大賽,每天更是頭禿。

  何覓被陸南枝諮詢怎麼保養頭髮時愣了好半天,推了推眼鏡,很有些為難:「南枝,這個領域我沒有涉足,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

  說要問問的何覓轉頭就給謝行止打電話,問他又對南枝幹什麼了,怎麼好好的孩子現在還開始掉發了。

  謝行止聞言也沉思良久,解釋:「是學習的原因。」

  「你可別騙我,要是讓我發現南枝情況出問題,別怪我回來跟你翻臉。」

  「我騙你幹什麼,是真的。」謝行止想了想,又補充:「枝枝答應和我在一起了。」

  「哦。」何覓回了一聲,下一秒拍案而起:「你說什麼???」

  謝行止按捺住秀恩愛的心,語氣聽起來依舊平靜:「字面意思。」

  「你是不是又幹什麼逼人家孩子的事了???謝行止我警告你啊,上次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你別又知錯再犯,迷途知返才是……」

  「我沒做什麼,是枝枝自己答應的。」謝行止打斷他:「何覓,在你眼裡我到底是什麼惡鬼?」

  「真的?」何覓還是有些不信。

  謝行止懶得再和他解釋:「祝福呢?」

  「又不是結婚,你幼不幼稚。」何覓撇撇嘴:「行行行,祝你們幸福。」

  「多謝。」目的達到,謝行止勾了下唇角,毫不留情掛斷電話。

  電話是掛了,但陸南枝學習這事兒是得解決一下。

  彼時謝行止正在德國出差,算了算時間給陸南枝撥了個視頻電話過去。誰料陸南枝不接,掛斷之後重新給他打了個語音電話。

  有京都的前科在,謝行止頓時有些緊張:「怎麼不接視頻?」

  「哦……」陸南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朦朧,還帶著點水聲和回聲:「我在泡澡呀。」

  一句話撩得謝行止立刻血氣上涌,握著電話回主臥,聲音有些啞:「那有什麼不能接的?」

  「……」陸南枝無語:「你還要不要臉了!」

  謝行止低笑:「如果要臉看不見你,那不如不要。」

  「……」論耍流氓陸南枝實在不是謝行止的對手,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找我幹嘛呀?中午都打過一次電話了。」

  「和你打電話怎麼會嫌多。」平時一向待人疏離的男人說起情話來最要命,也只有面對陸南枝,謝行止才說得出這些話。不過想到何覓說的事,謝行止皺了皺眉:「何覓和我說了,你最近掉發很嚴重?」

  「唔……還行,就是有一點……」陸南枝說的是實話,只是有一點掉發,不過她一向愛惜頭髮,想著未雨綢繆多保養一下。

  其實憑謝行止的觀察也沒覺得陸南枝掉發厲害,但是聽她和何覓諮詢這件事,不由緊張起來。陸南枝的支支吾吾在謝行止聽來就是確有其事,立刻表示:「不是說過學院的作業不想做的可以不做,你應該多休息。」

  「大家都是這樣的,我才不想搞特殊。」

  謝行止無奈:「那你也不能累著自己,實在要做,可以不那麼認真。」

  陸南枝覺得謝行止真是大型雙標現場:「大一我沒認真做作業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謝行止心想那能一樣麼,大一陸南枝敷衍作業是不想成為焦點,現在她不怯於展現自己的作品,也願意參加比賽了,那當然身體比較重要。

  但和陸南枝講道理有時候是沒用的,倒不如——

  謝行止面不改色:「我忘了。」

  「……」

  陸南枝身子往下沉一點,嘆氣:「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但是真沒那麼嚴重,你別聽何覓亂說。」

  「好。」謝行止點頭,正事問完,接下來就是情侶時間:「想我了麼?」

  「你才走三天。」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天還不夠?」

  「你好肉麻……」陸南枝搓了搓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謝行止低低的笑:「我很想你。」正是熱戀期間,他恨不得24小時都將她帶在身邊。

  陸南枝多多少少還是想他的,手指滑過浴缸邊緣:「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後天。」

  「這次是什麼事呀,感覺你經常去德國的樣子。」

  「謝氏和德國政府有合作,所以時常需要我到場。」謝行止淡淡解釋,沒告訴她常去德國還別有用意。

  陸南枝也沒多問,又聊了一會兒,打了個呵欠說她想睡覺了。謝行止依依不捨掛斷電話,讓她在家乖乖等自己回去。

  謝行止回國後接到謝夫人的電話。彼時男人正將陸南枝摟在懷裡溫存,陸南枝見是謝夫人的電話想起身,謝行止卻按住她不讓動,接起來:「媽。」

  「到家了?」另一頭傳來謝夫人的問候。

  「嗯。」

  「那下周有空帶南枝回來吃飯。」

  謝行止垂眸看一眼懷裡的陸南枝,見她點頭,回答:「好。」

  謝夫人顯然對謝行止的態度不太滿意:「你能不能對你媽多說幾個字?」

  謝行止無奈:「您找我還有什麼事?」

  「哦,是這樣的……」電話另一頭的謝夫人悠哉悠哉替自己倒了杯茶:「媽媽有個好朋友嫁去了日本,丈夫是松永株式會社的社長,她有個女兒比你小几歲,想著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

  感覺到陸南枝身體微微一僵,謝行止頭痛:「媽,我說過很多遍,我沒有興趣,也不需要介紹。」

  「呵……」謝夫人端起手中的茶吹了吹,笑:「我可聽說你在晚宴上對Andreas說你在國內有女朋友,大家都想見呢,下次你要是沒人帶出來可怎麼辦?」

  說完又頓了頓,試探:「還是你真有朋友了,沒和家裡說?」

  ……這個Andreas。

  謝夫人的詢問來得猝不及防,謝行止看一眼懷裡有些侷促的陸南枝,做了決定:「這件事下周回家和你們說。」

  「行,我看你怎麼圓。」謝夫人喝一茶,掛斷電話。

  房間內一時陷入沉默,即便早已經做好讓謝家人知道的心裡建設,但聽謝夫人這麼試探陸南枝心裡還是慌得厲害。

  這是個讓謝夫人知道的機會,但不一定是最好的機會。其實仔細想想,好像還可以矇混過關……

  一旦有了逃避的心思,人也下意識往後縮。陸南枝低下頭不去看謝行止的眼睛,支支吾吾:「要不、要不你先順著阿姨的意思去見見那個女孩子……」

  謝行止看著她這副慫樣又好氣又好笑,捏著她的下巴抬起來:「你真這麼想?」

  陸南枝撇嘴,她當然不是那麼想的。

  「下周回家就把我們的事告訴他們。」伸手撩了撩她的頭髮,謝行止下了決斷。

  「可是……」陸南枝有些緊張:「如果叔叔阿姨不同意怎麼辦。」

  「能怎麼辦?難道現在還流行包辦婚姻麼。」謝行止笑:「我總歸有辦法,他們一向喜歡你,就算接受不了,也不會讓你難堪,別怕。」

  「我不怕他們讓我難堪……」陸南枝小聲開口:「我也喜歡叔叔阿姨,我只是怕、怕以後都不能和他們像家人一樣相處了。」

  謝行止頓了頓,無聲嘆息後只能收緊手臂,摸摸她的頭:「這點我確實無法保證,可不管怎樣,存在過的感情不會改變。也許他們會一時無法接受,但我相信他們總會理解。事情根源在我,因為我的自私讓你失去的,我會想辦法彌補。抱歉,枝枝,唯獨這件事上我也拿不準。」

  陸南枝搖頭:「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我決定和你在一起就想過了各種各樣的結局。我不害怕,也不後悔,所以……所以不要說是你的錯。」

  謝行止看著她泛紅的臉,心裡都是溫柔的甜蜜。

  她其實很勇敢,認定了方向就會一步步往前走。能被這樣的她選擇,讓人如何不歡喜。握緊她的手放在胸前,謝行止輕輕回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