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留情的揭穿,陸南枝一張臉脹得通紅,咬著嘴唇一副快哭的模樣:「我我我才沒怕。」
謝行止將她的逞強看在眼裡,心塌下去一塊,完全忘記自己先前還想著支持她,毫無原則放柔了聲音和她商量:「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可以請杜教授或者其他你喜歡的建築師單獨授課。」
看看,所以為什麼即便陸南枝的心理醫生是何覓這種等級的頂尖人士也起色不大,不就是因為有個無原則溺愛的大魔王謝行止嗎?!
偏偏大魔王本人一點知覺都沒有,還是小姑娘自己想想覺得不太行,搖搖頭輕聲開口:「《鋼煉》里說人不付出犧牲就無法得到任何東西,如果要得到什麼,就要付出同等的代價,這就是等價交換的原則。我、我知道的,想克服社恐,就需要付出同等程度的勇氣和努力,我可以的!」
陸南枝覺得自己這番話賊熱血,說完不僅感覺心中又充滿了力量,甚至還打氣般握了握拳頭。
卻不知一旁的謝大總裁擰緊眉頭,回憶一遍確定《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沒這句話後才詢問:「……什麼鋼煉?」
「《鋼之鍊金術師》!」
「……」
尷尬地咳嗽一聲,謝行止不在非專業領域上執著,換了個話題:「那好,後天我送你去學校。」
謝行止早已和學院打過招呼,說明陸南枝的特殊情況。院長是業界出名的固執老頭,謝行止和他提要求時原本還不願過分特殊化,但陸南枝不僅高分考入建築系,家具設計和建築設計的天賦都極高,看過陸南枝在謝行止指導下完成的建築設計圖紙後,院長立刻拍板同意。
學好建築可以依賴後天積累和努力,然而要成為真正偉大的建築師,絕對離不開天賦。天賦的可貴,就像浩瀚星海中突然划過的一顆流星。星群閃耀,但彈指剎那,吸引所有視線的只有那燃燒的一束光。
陸南枝到學校的時間錯開了實際報名日和開學典禮,飯點後的學校人仍是多,操場上三三兩兩或散步或慢跑,文化廣場還聚集著彈吉他玩滑板的年輕人。有人跳起來完成一個hardflip,引起一片歡呼。
第一次感受這樣的場景,陸南枝既緊張又興奮,乖乖讓謝行止拉著在學校走了一圈。
謝行止幾乎無論何時都穿一身合體的高定西裝,肩線筆挺,腰部收緊,長款外套風度翩翩。渾然天成的優雅與貴氣引得一路都有女生偷偷看他。
比起對他人視線分外敏感的陸南枝,謝行止氣場從容,眼中除了陸南枝根本看不見別人。捏捏她的小手,謝行止仍是擔心:「適應些了麼?」
陸南枝點頭,有謝行止陪她熟悉學校環境,心裡好像踏實不少。
謝行止登記後陪她去宿舍,剛走到2樓陸南枝又開始打退堂鼓,上兩級台階就不動了。
適應身處人群中不是最難的,難的是和陌生人交談,甚至成為朝夕相處的室友。還未到寢室,她就開始擔心萬一室友不好相處該怎麼辦。
可憐兮兮抬頭去看謝行止,小姑娘鼻尖紅紅的,一副不想去上幼兒園的小朋友模樣。謝行止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如果陸南枝現在說想回家,他二話不說馬上帶她走。
陸南枝就這麼睜著一雙盈盈潤潤的眼睛看他,心裡一萬種可怕的念頭輪番上演,眼看都要哭出來了,伸出小手揉揉眼睛,強撐著開口:「走、走吧。」
謝行止不忍心,但尊重她的選擇,領著她繼續上樓。
陸南枝的寢室是301,副窗透出暖白光,顯然室友已經在了。陸南枝偷偷給自己打氣,躲在謝行止身後等他開門。謝行止輕叩兩下門,禮貌出聲詢問:「你好,陸南枝家長,是否方便進來。」
寢室立刻傳來一聲疑似有人從凳子摔到地上的聲音,女孩子的聲音慌慌忙忙傳來:「方、方便,您請進。」
謝行止這才拿出鑰匙開門,房門打開,穿著寬大格蘭芬多睡衣的少女侷促站在門前,猶猶豫豫抬起一隻手:「您、您好?」看見謝行止身後的陸南枝,又揮揮手:「hi?你好呀,我是蕭可,你是陸南枝吧,我聽宿管阿姨說了。」
謝行止微微頷首,拍拍身後的陸南枝:「枝枝,來和室友打個招呼。」
她的電波好像不難相處。
陸南枝有一套獨特的電波系統用以評價初見的陌生人,如果氣場氛圍不和諧,通常被她稱作電波不合。大概是蕭可身上的格蘭芬多睡衣緩解了她的緊張情緒,陸南枝並不排斥她的電波,從謝行止身後走出來,小手依舊牽著他的衣擺弱弱打招呼:「你……你好。」
蕭可一頭可愛的短髮,頭上用毛球扎著一束小馬尾,一邊替陸南枝和謝行止搬凳子一邊自我介紹:「看你東西在這我還以為你已經在寢室了呢。我是英語專業的,你呢?」
「建、建築學……」
「哇,那你很厲害啊!」蕭可一臉毫不掩飾的讚嘆:「聽說能考上建築學的都是神人!」
陸南枝被她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小臉泛出粉嫩嫩的紅色。看到她桌上置物架的一排哈利波特周邊和厚厚的英文原著,問:「你、你喜歡哈利波特啊?」
蕭可一聽她問《哈利波特》眼睛立刻亮了,興奮地走到置物架前拿下一個魁地奇金色飛賊遞給她:「特別喜歡,見面禮物,這個送給你!」
「謝、謝謝……」陸南枝受寵若驚,小心翼翼接過蕭可遞給她的禮物。
謝行止沒有坐,就靠在陸南枝桌前把玩她放在桌上的小東西。看著兩個小女生嘰嘰喳喳討論彼此喜歡的東西,懸著的心也落下不少。等陸南枝和蕭可熟悉得差不多了,謝行止起身揉揉她的頭:「那我先走了。」
一聽謝行止要走,陸南枝頓時又緊張起來。促使她下決心住校的原因有逃避謝行止,可謝行止保證不會碰她後,這股離家衝動迅速削弱,全靠想嘗試克服社恐的一口氣撐著。
慌慌忙忙站起來,望著他的兩隻眼睛又紅了。
陸南枝到底是依賴他的。意識到這一事實的謝行止心底充溢無限柔情,深深看她。只要她開口,他立刻帶她回家。
他支持她的嘗試,怕的是萬一遇上他不在身邊的情況,她受委屈。但他更捨不得見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被這樣看著,她要什麼都給她。
陸南枝內心煎熬,小手眼看都要抓住謝行止衣擺了,最後還是咬咬牙放下手,小步跟他到門口:「路上小心喔。」
謝行止在這一刻深刻有了一種松鼠媽媽要出門,小松鼠可憐兮兮抱著尾巴跟在後面淚汪汪送媽媽的既視感。幾不可聞嘆息一聲,俯身揉揉她的小鼻子:「今天周三,周五下午就來接你好不好?」
陸南枝點頭。
「已經和院裡說過除了專業課,其他班級活動都可以不去。如果有事,不管什麼時間,直接打我電話。」
繼續點頭。
「自己在學校也不能熬夜玩手機,晚上早點睡。」
謝行止還想叮囑幾句,陸南枝卻伸手捂住他的嘴,眼淚啪嗒一下掉下來,強忍著哭腔開口:「你……你不要說了……」
小姑娘忍得很努力,眼睛和鼻子都紅了,整個人在他跟前一顫一顫的。謝行止伸手將她往懷裡一拉,合上寢室門,放輕了聲音:「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
陸南枝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看著謝行止要走,聽他事無巨細叮囑自己注意這注意那,突然就很捨不得他。
明明先前對她做出那麼過分的事,離開家和他半個月沒聯繫時也沒覺得多捨不得,現在卻有點撐不住。
「好了好了。」謝行止稍微一想也明白了緣由,讓她的頭靠在胸前,一下下拍著她的頭安撫她。
成年人面對陌生環境時通常能迅速適應,而陸南枝在這方面的適應能力和幼兒園小朋友差不多。加上她有輕微社恐,第一次進入校園的不安、焦慮、安全感缺失累積到臨界點,因為他的離開突然爆發。
陸南枝趴在他胸前小聲地哭,謝行止心疼得不行,攬住她的肩柔聲哄:「或者今天先回家,下周再來學校?」
小姑娘抽抽搭搭,眼淚鼻涕悉數抹在謝行止一套耗時兩個月的全訂西裝上,好半天才緩過來:「我可以的。」
陸南枝雖然性子軟,真正下定決心的事卻有八匹騾子拉不回的倔勁。謝行止捨不得,還是由了她,拿出手帕替她擦乾淨淚痕,才親親她的小臉讓她先回寢室。
一步三回頭地望著謝行止回到寢室,重新合上門的一刻心裡再次變得空落落。蕭可抱著抱枕蹲在靠椅上看美劇,見她回來,取下耳機轉過來,小心翼翼:「捨不得你家裡人啊?」
陸南枝聲音里還帶著一絲哭過的軟,點著頭「嗯」了一聲。
「你家裡人好帥啊,是叔叔嗎?」蕭可忍不住八卦。
雖然謝行止大她八歲,但也不到叔叔的程度。陸南枝搖頭,小聲回答:「是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