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行止愣了一下,起身,用毛巾揉揉她的頭髮:「是,怎麼想起問這個?」
陸南枝又不說話了,謝行止想了想,很容易猜到:「杜教授告訴你的?」
坐著的人點點頭。
「你知道我本科是建築學,都是以前的事了,也沒什麼特意提起的必要。」謝行止解釋。
她知道他說的沒錯,可不知為何總有種很微妙的感覺。說不清是發現他是Z的驚訝,還是意識到他曾經多有天賦卻放棄建築的惋惜。
謝行止因謝家放棄了很多,為了不讓謝行舟像他一樣被謝家束縛,他甚至連本該加諸於謝行舟身上的責任一併肩負。
排開謝行止的示愛不談,她心底是崇拜他的。強大、自信又從容,如狼王一樣指引著整個集團的前進方向,讓人忍不住去仰視。
那是她永遠不可能達到的境界,所以她覺得這樣的謝行止無比耀眼。
選擇建築學,有謝行止為她提前放棄建築的原因,更或許因為她本來就想嘗試離他更近些。如果沒有發生暑假那件事,一切都會很好。
陸南枝不自覺又陷入厭棄的情緒,半天才開口:「……杜教授說關於光和建築的問題可以問你。」
「嗯,你想問的時候隨時可以找我。」謝行止側過頭看了一眼她的表情,開始用吹風替她吹頭髮。
陸南枝的發質很軟,像絲綢繞在指尖,纏纏綿綿。謝行止喜歡親手替她打理一切生活瑣事,包括吹頭髮這種小事。
濕漉的頭髮重新變得蓬鬆柔軟,謝行止收好吹風和毛巾,替她拿來一杯溫牛奶。
平時他總是西裝革履,領帶夾、手帕、腕錶一樣不落下。唯獨在家裡,會卸下公式的外裝,穿得休閒許多。
比如此時,他身上的黑色條紋襯衣就沒好好扣上,露出被束縛的喉結和鎖骨。凜冽鋒利中帶上一絲慵懶,性感得不可思議。
陸南枝一邊小口小口喝牛奶一邊看他,桌上的手機突然來電,謝行止在陸南枝身邊坐下,接起來:「什麼事?」
聽筒那頭隱約傳來許聽風的聲音,像在匯報什麼急需處理的事。謝行止皺眉聽了會兒,嗤笑一聲:「我給過他機會,事到如今想求我放過?我已仁至義盡,如果三天內不簽字,別怪我什麼也不留給他。」
許聽風顯然已經熟知謝行止的風格,確認他的意思後很快便結束通話。隻言片語里謝行止的強硬做派彰顯無疑。平時電話會議時,他也是這樣的。
陸南枝聽許聽風說過,謝行止以鐵血手腕著稱,肅清敵人從不留情,是謝氏真正的大魔王。但這樣一個人,卻總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這讓她如何能不掙扎。
「你……高中就開始做建築設計了呀?」捧著牛奶杯放在膝上,話題忍不住又兜回去。
謝行止「嗯」一聲將手機隨意扔回桌上:「更早的時候,大概小學畢業。」
「怎麼那麼早就……」
謝行止低聲笑了笑:「你13歲也拿IFDA金獎了,我不算很早。」
「我那是因為、因為……」陸南枝想說她是因為沒好好上過小學,別人花在學校的時間她都用來跟爺爺學木工了。謝行止知道她要說什麼,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枝枝比我厲害得多。」
謝行止溫和的態度讓她放鬆警惕,乖乖坐過去:「杜教授怎麼知道你是Z?」
「中學的時候他指導過我。」謝行止一手搭在沙發靠背上,一手輕輕撩起她的頭髮放在手心摩挲:「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時間又過去太久,我也就沒特意和你說。」
聽出他是在接著解釋,陸南枝搖搖頭:「我明白的。」
她沒有想怪謝行止的意思,只是這個消息太令人震驚了,一時沒太回過神。
「那你能和我說說Oniros酒店的設計思路嗎……」小手不由自主握緊玻璃杯,Z僅有的設計個個都是無與倫比的傑作,明明謝行止經常指導她繪圖,知道他是Z後倒有點緊張起來。
謝行止手掌抵著下巴無聲微笑,當然沒有拒絕。陸南枝立刻放下牛奶,跑回房間把杜教授給的資料抱出來。
謝行止是位指導性很強的老師,在別人身上沒有過的耐心都放在陸南枝這裡,深入淺出,循循善誘,輕易讓人感受到他分析案例時渾身散發出的魅力。
陸南枝也是位好學生,話不多,擅長聆聽,但開竅快,很容易在教給她的基礎上舉一反三。
聽完他的分析,陸南枝小臉紅撲撲的,眼睛裡都是小星星。謝行止是ETH建築系高材生,從他一直以來對她畫圖的輔導就可見一斑。但她從沒聽過謝行止說他的設計理念,也就不知道他心裡藏著宛如皓月星辰的建築世界。
陸南枝不知道怎麼表達此時的情緒,只能眼巴巴去看他。她聽得認真,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幾乎是被謝行止半圈在懷裡的姿勢。這樣的距離配上小動物似的眼神殺傷力巨大,謝行止深深吐息,將她的小腦袋移回圖紙的方向:「還有問題麼?」
陸南枝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逼他犯罪,還不太樂意地晃晃腦袋擺脫他的手,又去看他:「你為什麼喜歡研究光線運用呢?」
「與其說研究光線運用,不如說我只是在考慮怎麼用強烈的光線穿透沉寂的黑暗。」謝行止往沙發靠背上靠一些,看著這樣的她,沒有再克制地伸手摸摸她的小臉蛋:「黑暗並不僅僅意味著深淵,它是光的盡頭,也是光誕生的地方。當光在原本黑暗的空間內衝撞,多樣的場所開始分割出現,會讓人有關於『生命』的聯想。」
「充滿勻質光線的空間是乏味的,黑暗與光明不斷滲透,才能帶來更震撼人心的精神力量。」謝行止手指落到她的下頜,沉如深海的眼睛凝視著她。如果他是永恆枯寂的黑暗,那她又何嘗不是跌跌撞撞照進他心底的光。
陸南枝聽得懵懵懂懂,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單純充滿光線或黑暗的空間猶如一潭死水,當光影交錯變化,建築空間也躍動起來——大概就是這意思吧。
陸南枝還在回味,授課完畢的謝行止卻早已心不在焉。
陸南枝那雙霧蒙蒙的翦水雙瞳因思考問題看起來更加無辜,黑髮順著白皙圓潤的肩膀垂下,香雲紗一樣柔軟的美。
他沒鬆開她,盯著那櫻唇看了會兒,毫不猶豫低頭去吻她。
這個動作發生得太突然,陸南枝還沒回過神來就被精準捕捉到雙唇。瞳孔猛地收縮,她驚得下意識就想彈起來。但她實在離謝行止太近,稍有撤離的動作,立刻被謝行止用手臂攔住,壓著腰摁進懷裡。
握著下巴的手指換了個方向,更方便他的掠奪。
謝行止吻得很重,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好像就是不想讓她清醒似的。陸南枝一時也真沒反應過來,畢竟剛剛還在好好討論學術問題,怎麼突然、突然就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呢?
腦子不夠用,氧氣也不夠用,陸南枝被緊緊桎梏她的男人吻得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謝行止身上也有淡淡的雪松味道,比起她用的香水,這股味道更清冽,甚至帶著些積雪的涼。但此時那股涼又好像無比炙熱,燒得她整個人開始發燙。
終於清醒些,陸南枝抬起發軟的手去推他。不僅紋絲不動,還被他抓住手腕,直接調轉位置壓進沙發內。
「你……唔……你夠了!」終於把一句話完整表述,謝行止稍稍頓了頓,陸南枝以為這句話奏效,正準備起身逃跑,又被謝行止抓回去。
他的唇幾乎就貼著她的唇角,凜冽幽深的黑色眼睛自下而上看著她,輕笑一聲:「這怎麼夠?」說完不等她反應,再次掐住她的下巴餓狼一樣吻上去。
小姑娘被吻得眼尾通紅,喘得好像下一秒就接不上氣來。最後還是陸南枝又被親哭了,謝行止才無奈放開她,摸摸她的小臉,長手一伸扯出幾張紙巾替她擦眼淚:「好了好了,怎麼突然哭了?」
陸南枝紅著眼睛惡狠狠瞪他,她為什麼哭他心裡沒點數嗎。
謝行止被這控訴的視線看得良心一痛,嘆息,越發柔了聲線哄:「是我的錯,一時沒忍住,別哭了。」
陸南枝簡直不想理他,原本最近關係稍有緩和,今天氣氛這麼好,他怎麼能說動手就動手呢!氣鼓鼓拍開謝行止伸過來的手起身要走,立刻被他拉回去。幾個來回陸南枝終於受不了了,帶著哭腔指責他:「你怎麼能這樣!」
「我怎樣?」
「怎麼能突然親我!」
「那下次我先徵求你的意見?」
「……」陸南枝崩潰:「不是這個的問題!」
「那是什麼?」謝行止將她的手放在手心,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強行與她十指緊扣:
「上次我也說了,親吻屬於最低限度的觸碰。而且,以前你也沒這麼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