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大宗師之戰一觸即發

  第123章 大宗師之戰一觸即發

  大東山的山頂,晨霧已散,山風強勁的吹拂,讓廟宇露出了真容。

  身穿龍袍的慶帝,靜靜站在石欄邊上,等待著葉流雲的到來。

  除了大宗師葉流雲之外,叛軍之中還出現了東夷城的高手,讓這位向來算無遺策的皇帝陛下,似乎終於發現了事態的嚴重性,似乎發現了大東山之行脫離了他的掌控,眉宇之間第一次浮現出了淡淡的憂愁。

  不得不說,在演戲這方面,慶帝從來都是認真對待的。

  在他身後的廟宇中,青煙裊裊,祭天所用的誥書已經在爐中焚燒起來,祭天一行,明面上的任務已經完成,他現在所需要的,就是帶著莫須有的上天啟示,回到京都,廢黜太子,然後挑選一個順眼的儲君人選。

  當然,現在誰都知道,想回到京都卻不容易的,起碼明面上就有一位大宗師攔路,所以當一頂笠帽緩緩越過大東山最後一級石階,當那個灰衣老人自然而又突然出現在廟宇前一眾慶國官員面前時,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複雜的神色,畢竟誰也想不到,被他們視為慶國守護神的葉流雲竟然會來弒君。

  慶帝平靜地看著笠帽下方那張古拙無奇的面容,看著那雙清湛溫柔,猶如秋水般的眼眸,緩緩說道:「流雲世叔,我想過很多人,但沒想到您也會來殺我。」

  葉流雲一步踏上台階,山巔上的眾官員,不管心情如何,都下意識的對這位慶國大宗師低身行了行禮,表示敬意。

  至於慶帝自然一如往常般站立著,而他身邊的洪四庠雖然佝僂著身子,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位老太監每時每刻都佝著身子,不管對誰都是一樣的,所以肯定不是在此時對葉流雲表示敬意。

  葉流雲看著眼前的慶帝,大概是沒想到慶帝會如此直接,不禁有些意外,長嘆了一口氣,語氣中充斥著難以言表的無奈:「身不由己,還望陛下莫怪。」

  「想要殺朕的人很多,但朕現在依舊活得好好的,世叔可知為何?」

  葉流雲眉頭微皺,說道:「陛下總是算無遺策。」

  慶帝面色漠然,將雙手負在身後,搖頭道:「不,是他們總低估朕,只是我沒想到世叔你也會低估了朕,為了迎接世叔的到來,朕可是為世叔叫來了一位故人。」

  葉流雲沉默不語。

  慶帝說著,緩緩側過身,安靜的看著那黑色小廟,廟頂上的老舊瓦礫,在清晨的陽光下閃耀著莊嚴的光澤,當檐下鐘聲脆響時,小廟的木門被人拉開,一陣山風掠過,繫著一塊黑布的五竹從小廟中走了出來……

  葉流雲並不意外,畢竟是設局殺慶帝,陳萍萍不可能放五竹這位大宗師不用,他看著五竹,帶著幾分敬重的語氣說道:「澹州一別,已有多年,不聞君之消息已逾三載,本以為你已經回去了,沒想到你原來在大東山之上。」

  三年前的夏天,范閒出使北齊,北齊國師和神秘人決鬥受傷,葉流雲身為大宗師之一,自然能猜到動手的是五竹,所以才有三年不聞君之消息。

  至於葉流雲說的以為你已經回去了的話,其中隱含了很多信息,在場眾人之中,除了慶帝和五竹之外,估計沒人能聽得懂。

  五竹一如既往的乾淨利落,只是淡淡吐出「你好」兩個字之後,便不再言語,站在小廟門口,沒有往前再走一步,沒有一點要出手的意思。

  葉流雲也沒有要出手的意思,而眾人以為的大宗師洪四庠,只是向前跨出了一步,站在了慶帝身前,原本猶如死魚眼一般的雙眸變得異常熾熱,目光好似穿過了葉流雲的雙肩,直射石階下方的山林。

  隨後,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勢開始洶湧的從他體內迸發而出,異常磅礴地向著山巔四周散發,這股真氣的強烈程度,已經隱隱超過了一個凡人肉身所能容納的極限。

  霸道非凡!

  在這一瞬間,所有人都產生了一個錯覺,仿佛洪四庠變得異常高大無比,宛如一尊不可擊敗的天神,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刺眼的光芒。

  與此同時,山下也迸發出了一股沖天的劍意,在石階下方的山林中肆虐,即便是遠在山巔的眾人,也能感受到那股劍意的可怕和恐怖。

  因為那道凌冽至極的劍氣,讓山頂的青盛林木都開始無緣無故落下了葉子,青葉漫天飛舞,人雖未到,冷冽的殺意卻已至。

  葉流雲看著眼前的洪四庠,搖頭嘆息道:「卿本佳人,奈何為奴。」

  「眾生皆奴,大宗師也是同樣是實力強大一些的奴才,只不過我是陛下的奴才,你們是人世間的奴才罷了。」

  葉流雲愣了愣,嘆道:「你不走,今日會死在大東山。」

  洪四庠沉默以對,就那麼死死地盯著山下,一動不動的站在慶帝身前。

  山下石階上。

  虎衛高達手持殘餘的刀柄,眼中儘是驚駭和恐懼,看著石階上的劍光,心頭一陣黯然,他怎麼也沒想到,跟著范閒來大東山會遇上刺架一事。

  作為一名虎衛,首要任務便是保護陛下的安危,所以他帶著保護范閒的六名虎衛直接加入了宮廷護衛的隊伍中,在這條陡峭的石徑上,進行著無情的殺戮。

  他的運氣不錯,之前葉流雲上去的時候,對他……準確的說,對所有人都留了手,沒有殺任何一個人,所以加上他們七名護衛,這條石徑上有一百零七名虎衛守護。

  按理說,天下沒有什麼高手,可以單槍匹馬突破他們一百零七名虎衛的防守上山。

  然而世上總有那麼幾個不講道理的人,比如之前化身流雲的慶國大宗師葉流雲,再比如眼下手持一把劍,在石階上與神殺神,劍意悽厲絕艷到極致的東夷城大宗師四顧劍。

  虎衛最基本的要求便是對陛下忠誠,明知道自己這些人面對的是人世間最厲害那批人,他們也依舊堅毅的擋在了石階之上,擋在了陛下的身前,捨身忘死,一步不退!

  染血的石階上,不知道有多少虎衛試圖用七人合圍,用日常訓練對付九品上高手的辦法來對付那個人,然而這一切都只是徒勞而已,那位大人物並沒有像葉流雲那般留手,攜帶著一往無前氣勢的鐵劍,揮手之間,那泛著重重殺氣的鐵劍,便收割走了所有攔者的性命。

  高達作為一名虎衛,他的第一反應也是沖了上去,然後就被那人直接拍飛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被殺死,但他知道自己不想死,所以活下來的他猶豫了。

  因為小范大人曾經無數次說過,遇見任何事,首先要把自己的命保下來,才有挽回的機會。

  如果自己再衝上去,絕對會死,那位大宗師絕不可能再留自己一命,而且死在了那位大人物手中,對大東山刺殺一事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完全不值得,所以高達逃了,丟棄了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逃跑了。

  四顧劍一人一劍,殺上了山巔。

  嘀嗒嘀嗒,血滴從劍上緩緩滴下。

  明明是很微弱的聲音,在這一刻卻是那樣的刺耳,微弱的滴血聲甚至蓋過了後方傳來的古廟鐘聲。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鐵劍,就連劍柄都只是用麻繩隨便縛了一層,看上去顯得十分破舊。

  然而就是這樣一柄劍,明明已經有些生鏽的鐵劍,卻耀著令所有人畏懼膽寒的殺意和寒意,尤其是那劍身上緩緩滴落下來的血水,讓眾人只感覺自己身上的血水,也好似在隨著那血水流出了體外,讓人遍體生寒,臉色都發白起來。

  手持這把劍的主人,同樣帶著笠帽穿著麻衣,站在葉流雲身邊,本就不高大的身材,顯得愈發矮小,和葉流雲那種瀟灑不染塵俗的形象,完全就是兩個極端,這位大宗師因為身材矮小,麻衣破爛,渾身衣物滿是裂口灰塵血水,手中提著一把破舊的鐵劍,看起來相當猥瑣。

  然而沒有人敢因為他的猥瑣而發笑,因為這位大宗師殺起來人來,滅情絕性,其恐怖程度,遠遠在葉流雲之上,是五大宗師之最。

  慶帝向前邁出一步,越過擋在身前的洪四庠,看著前方的葉流雲平靜道:「看來李雲睿這次是真下本錢了,連四顧劍都叫來了,只是世叔你不是四顧劍,你真就有把握把朕留在大東山?」

  葉流雲笑了笑,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只是格外的看了眼洪四庠。

  他其實不知道洪四庠不是大宗師,但洪四庠是不是大宗師其實不重要。

  今日的局勢,即便多出洪四庠這個大宗師也不妨礙最終的結果。

  因為慶帝面對的不只有四顧劍,還有北齊苦荷,以及站在小廟門口的那個瞎子。

  三打一,無論怎麼看,慶帝都必死無疑,除非李承宗能夠在今日出現在大宗山,但陳萍萍為了這個局,又怎麼會不把那位深不可測的三殿下算到其中呢。

  至於為什麼是三打一,自然是葉流雲不會參與到圍殺之中。

  作為一個慶國人,如果他參與到圍殺慶帝之中,那便真是弒君了。

  不管最後誰坐上皇位,為了名聲,都會對葉家出手,即便是葉家女婿的二皇子也一樣,所以他來此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纏住洪四庠,讓其他三人圍攻隱藏最深的大宗師——慶帝。

  不過葉流雲一直有一點想不明白,為什麼陳萍萍讓他們務必留洪四庠一命,這老太監的命有那麼重要?

  葉流雲不說話,慶帝只好看向了四顧劍,冷笑看著那劍滿是破洞的麻衣,嘲諷道:「四顧劍,你不在草廬養老,來大東山做什麼?看你這狼狽模樣,殺光朕的虎衛,你以為就不用付出些代價?白痴永遠是白痴,我兒治了一回你的痴病,你不思報恩也就罷了,非要執劍強殺上山,白白耗費自己的真氣,看來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依舊那麼蠢。」

  沒有人敢對大宗師四顧劍如此不敬,哪怕是深不可測李承宗當初也頗為尊重,整個天下,也只有慶帝才會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然而這番話落在有心人耳中,卻聽出了幾分色厲內荏的味道。

  這次慶帝不是裝的,而是他真的感覺到了強烈的危險,雖然發生的一切明明是他和陳萍萍聯手設計出來的,但他現在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四顧劍看都沒有看慶帝一眼,只是怔怔盯著慶帝身邊的洪四庠,他的身影不像他矮小的身體,亮如洪鐘。

  「剛剛散發氣息的是你吧,從那股霸道的氣息上看,難怪天下人會認為你是大宗師,我雖然答應了某人留你一命,但如果你堅持留下來,你會死!」

  堂堂慶國皇帝,天下權柄最重的男人,被這位大宗師給無視了,慶帝雖然沒有動怒,眼神卻冰冷了襲來,看著四顧劍說道:「堂堂大宗師,被一個小輩一劍重傷,你大概從來沒想過吧,今日或許有意外之喜也說不定。」

  四顧劍這次才好似聽見了慶帝的話,微微扭頭看向慶帝,沉默半晌之後,搖了搖頭,悶悶說道:「你比你兒子差遠了,實力不如你兒子,長得也不如你兒子好看,真是老天不開眼。」

  慶帝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四顧劍的意思,笑道:「你說的是宗兒和安之吧,你見過安之?」

  宗兒代表誰自不必說,而安之則是范閒。

  四顧劍搖搖頭:「沒見過,但我有個徒孫,叫呂思思,明明她師姐是被范閒所殺,可在杭州見過范閒一面後,那小丫頭便忘了仇怨,變成了花痴,如此看來,范閒自然是生的不錯,應該隨了小姐的相貌,至於李承宗雖然長得像你,但性格卻與你截然相反,應該是隨了秦家小姐,這兩個都是你看重的兒子,卻沒有一個像你的,你氣不氣?」

  海風輕撫,吹起縷縷髮絲,慶帝哈哈大笑道:「你們東夷城的人,果然都有些痴傻。」

  四顧劍沉吟片刻,認真道:「你說我是白痴,我那些徒子徒孫有些白痴,也很正常。」

  這位看上去有些痴傻的大宗師說完,忽然一改之前的態度,說道:「治國打仗,我不如你,天底下除了她之外,估計也沒人比得上你,我應該尊敬你,剛才對你不夠禮貌,你不要介意。」

  「先生客氣。」

  慶帝微微作揖還禮,然後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四顧劍的笑聲中夾雜著精純至極的真氣,而慶帝的笑聲中,卻是他久為天下至尊所養成的豪氣。

  笑聲戛然而止,場間一陣尷尬的沉默,雙方都不知道該如何將這場荒誕的戲碼演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慶帝收回了不知何時搭在洪四庠身上的手,看著眼前的兩位大宗師開口道:「大宗師久不現世,出世必令天下震動,今日二位來此,自然是勢在必得,朕雖不畏死,但也不願死,所以不得不拖時間,只是朕不明白,你們二位為何願意陪我拖這麼久?」

  四顧劍沉默半晌,淡淡開口:「因為你隱藏太深,我想看看你要裝到什麼時候,反正好久沒看戲了,而且誰也不知道你的實力如何,我們總得謹慎些嘛。」

  「這是摸清楚朕的底細了?」慶帝表面平靜,心裡的危機感卻越來越強烈。

  他實在想不明白,明明他們這邊有三個大宗師,他、葉流雲和五竹,而對方只有四顧劍和苦荷,三打二的情況下,他為什麼會感到強烈的危險氣息。

  四顧劍也不想繼續演下去了,扯著嗓子喊道:「北齊的那賊貨,你再不出來,老子可下山了。」

  這話聽聽就好,四顧劍不是白痴,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今日不將慶帝留在大東山之上,會帶來多大的恐怖後果。

  此前有流雲輕浮上山,有天劍刺破石徑,如今有落葉隨風而至。

  風過光散,須臾之間,第三個帶著笠帽,身穿麻衣的人,就像一片落葉般,很自然的飄到了山頂。

  一開始的天下四大宗師中的最後一位,苦荷來了。

  一場大宗師之間的戰鬥,一觸即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