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天地萬物,朕給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給你,你不能搶(求訂閱)

  就在景王揭開一切謎團,拋出驚人之語的同時,午門廣場南端,已然成了修羅場。

  當禪宗強者開啟「禁域」,整個皇城的防禦法陣幾乎癱瘓,那些奪取了南門的武師們,紛紛抽刀,望向了大批湧來的禁軍。

  「敵襲!敵襲!」

  騎在馬上的禁軍右統領目眥欲裂,一手催動馬鞭,抽打坐騎,另一隻手高舉長刀,喉嚨里滾出雷鳴般的吼聲。

  禁域下,朝廷術法幾乎無從施展,這讓禁軍們的力量大減,但,即便失去了術法加持,他們仍舊是精銳的武人。

  皇宮內數千禁軍,衝鋒起來,同樣可以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縱使無法參與皇帝與景王的對決,但絞殺來犯之敵,奪回南門,卻並非沒有機會。

  即便,他們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時候,右統領一聲令下,禁軍騎兵隊列發出山呼海嘯的聲浪,形成鋼鐵洪流,朝城牆衝去。

  城牆上的不老林武師們亦是果決狠辣,再不遮掩,一個個撕下面巾,身軀上氣血繚繞,開啟「狂暴」狀態。

  禁域將所有人壓制在洗髓以下,而在這個層級,這些施展血肉秘法的修士,便成了足以與數千禁軍抗衡的存在。

  「殺!」

  一名武師鬚髮皆張,自城頭上躍下,人在半空,一刀將一名禁軍噼成兩半,同時,十幾隻長矛刺來,血氣真元覆蓋體表,罡氣護體,火星四濺。

  整個人獰笑一聲,抱住一根根長矛,狠狠一拔,大群禁軍栽落馬下,然而下一秒,一隻大錘呼嘯而來,將他砸的口噴鮮血,倒飛出去。

  「誅殺賊人!護衛皇宮!」

  禁軍們呼喊著,由凡人之軀組成的鋼鐵洪流與開啟「狂暴」的修行武師們狠狠撞在一起。

  喊殺聲,刀劍碰撞聲,痛苦哀嚎聲,混在濃郁的血氣中,朝天空捲去。

  源源不絕的禁軍還在朝這邊趕來,卻難以將這些修行者斬殺,很快的,便倒下一茬茬的屍體。

  鮮血瀰漫,濡濕了地面。

  ……

  ……

  南城小院中,一片祥和。

  無論皇城外的殺戮,還是書院中的戰鬥,都距離他們太遠。

  「噼里啪啦!」

  向小園捏著一根黃香,在蠟燭上點燃了,然後用嘴巴吹了吹,香頭一下明亮,小心地在鞭炮捻子上一碰。

  然後整個人如狸貓般竄回來,繼而,便是一串爆炸聲,火星四濺。

  紅色的爆竹紙皮迸濺的到處都是,灑在牆角的積雪上,像是一滴滴血。

  「哇哇哇!」

  用棉襖將自己裹得粽子一般,臉蛋素白的的青兒用兩隻小手捂住凍得發紅的耳朵,激動地大喊大叫,興奮的臉龐透紅。

  「我也要放,我也要放。」她吵著說,就聽身後內堂走出林掌柜來:「餃子快好了。」

  於是雲青兒果斷放棄了放炮,扭頭就鑽回了屋子,沒有一點點猶豫。

  院子裡到處貼著春聯,門窗、大樹、水井……鮮艷的窗花在在一盞盞大紅燈籠映照下,格外喜人。

  周遭,鞭炮聲也不絕於耳,房間中,白亮如晝。

  桌上擺著果盤香燭,雲老爺子穿著新衣,笑眯眯喝著茶水,齊姝嗑著瓜子,丫鬟珠兒忙著將果盤端下去。

  然後,廚房裡僱傭的廚娘便端著一盤盤精緻菜餚,排隊走了進來。

  隔壁房間,留在京都過年的一些向家人,以及書鋪,報社的夥計、編輯,也給雲老叫了過來。

  反正是熱鬧嘛,如今齊平家大業大,也不差一口吃的。

  「餃子來了~」

  擺滿了桌子的菜餚最中間,留了個位置,這時候一個熱騰騰的大盤子填了進來,煮好的晶瑩剔透的餃子冒著熱氣。

  雲青兒當時就控制不住了,眼疾手快捉了一隻,然後「啊呀」一聲,燙的丟下去,眼淚汪汪。

  眾人笑了起來,雲老搖頭嘆息,有點自我懷疑。

  身為太傅,雲家禮數齊全,怎麼到了雲青兒這裡,半點知書達理的女子樣子都沒……

  這是太傅一生教書育人的重大失敗。

  「有快子的啊。」林妙妙哭笑不得,素手捏起快子湯匙,逐一分發。

  若是大家族年夜飯,規矩也是極多的,但這裡全然沒有:

  「餃子裡包了銅板進去,誰吃到明年鴻運當頭。」

  齊姝接過快子,夾了一隻,輕輕吹著氣,突然有點低落地說:「大哥還沒回來。」

  往年……雖然日子窮苦,但過年時候總還是一起的。

  雲老慈祥說道:

  「皇宮裡的百官宴得晚些才能結束,繁瑣的很,單是禮儀流程,就要走完九次,才能吃喝,何況皇宮距離南城也遠,先吃吧,等他回來就太遲了。」

  「那給他留一點。」齊姝想了想說。

  林妙妙笑著:「已經單獨留一盤了。」

  齊姝這才安心,夾起餃子咬了一下口,就在這時候,突然看到隔壁的夥計,廚娘們走到院子中,望著內城方向,一臉驚詫。

  幾人一愣,不明所以,起身走到庭院中,雲老問道:「怎麼了?」

  一名編輯說道:「您老快看,那邊天上一片紅呢。」

  雲老抬頭望去,微微一愣,只見,內城方向的夜空突兀地暈染開大片的紅色,那是袈裟遮蔽皇宮後,照亮的天空。

  隔著這般遠,都清晰可見。

  這時候,周遭的鄰里,也都陸續發覺異樣,走出屋子,站在庭院中指指點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好似是皇宮方向。」雲老突然說。

  林妙妙眸子閃動了下,猜測道:「難道是今年的祭典儀式?好大的動靜。」

  雲老搖頭:「今年的儀式不是這個。」

  他當然知道,齊平鼓搗個孔明燈出來,而那些燈決然不會是眼前景象。

  但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更合理緣由。

  「也許是新添的儀式,」林妙妙也只能亂猜:「等東家回來一問便知。」

  眾人點頭,沒人覺得那是什麼危險的訊號,畢竟,那可是皇宮啊,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回去吃飯吧。」人們看了一陣,便失去了興趣,紛紛回屋,兩個編輯則討論著,等齊平回來,拿到第一手採訪稿,出一篇稿子……

  「齊姝,怎麼沒胃口?」吃了一陣,林妙妙看向她。

  齊姝搖搖頭,細細的眉尖顰起:「吃飽了。」

  然後,她放下快子,在其餘人困惑的目光中,走去了隔壁的臥室。

  推開房門,裡面擺放著父母祖先的牌位,青煙鳥鳥,齊姝點燃一根香,認真地拜了拜,口中念著:

  「歲歲平安,歲歲平安……」

  ……

  王府。

  今日的大宅格外寂靜,空氣中充斥著一股肅殺的味道。

  原本準備了豐盛的宴席,但王妃臨時宣布身子不適,回屋歇息,整個宅子氣氛便古怪起來。

  府內臥房中,安平郡主趴在床上,睡得死沉,不知怎,今夜她睡得格外「踏實」。

  原本說好了要去看燈,但府內卻根本無人喚她起來。

  睡夢中,安平彷佛做了噩夢,眉頭緊皺,輕聲呢喃:

  「父王……父王……」

  ……

  奉天殿內,群臣大嘩。

  「可追太祖否?!」

  當景王拋出這一句,再沒有人能保持鎮定,甚至於,就連與他一同謀反的黃鏞,都是神情一變。

  這深藏的野望,連他都是第一次知曉。

  「瘋了……瘋了……」

  李琦坐在椅子上,彷佛被抽乾了力氣,他盯著大殿中央,那披著古舊衣冠的,熟悉又陌生的王爺,呢喃自語,不斷重複著這兩個字。

  張諫之、何尚書等人,亦露出看待瘋子的神情。

  就連齊平都被這個瘋狂的想法震動心臟顫動了下。

  瘋狂!

  景王的這番說法,只能用這兩個字來形容!

  引狼入室?不,不只是這樣簡單,他心中所圖,竟是要直追太祖皇帝。

  齊平第一個念頭是荒誕,彷佛看到一個瘋子在夢囈,畢竟,這所謂的「計劃」,太過極限了。

  就連齊平這個政、軍小白,都能想到其中的重重難點。

  禪宗引入,與道門是否會爆發衝突?

  姜槐與書院的恩怨,如何擺平?

  妖、蠻是否會聯手伐涼?

  他一個篡位者,如何敢言勝?

  一旦出現意外,便是萬劫不復。

  他就不怕玩崩?

  但很快的,齊平敏銳發現,景王看似癲狂地宣告,但他的眼神,以及肢體動作,種種細節,都透出一股子清明與冷靜。

  他是故意的!

  故意說出這番話來,為什麼?是了,景王所謂的大業,雖瘋狂,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就是,其中的確存在可行性。

  理論上,是可行的!

  這很關鍵。

  併入南州與禪宗,局勢的確會不穩,但景王別無選擇,他想要謀反,能藉助的力量只有禪宗。

  而藉助外部敵人,來強行壓制內部矛盾,這也是堪稱「陽謀」的手段。

  但他真的希望立刻開戰嗎?不……景王能步步為營,謀劃到今日,足以說明心機深沉。

  那他如此宣告,是為了什麼?齊平腦海中突兀划過靈光……妖族。

  倘若說,胡貴妃是妖國的眼睛,那麼,對方是否也在看著這裡?

  景王展現出戰爭狂人的一面,若他成功,帝國高端戰力的確會暴增。

  而白尊本就是「鴿派」,南下意願不強,這種情況下,若是面對一個握著「核按鈕」的瘋子,一個……戰爭狂人,是否會心生忌憚?

  並且,齊平還敏銳注意到,景王方才的話術中,說妖國有雪原天險,可偏安一隅……這也是在表示,自己無意,也缺乏能力「北伐」……

  如此一來,只要白尊遲疑,「鷹派」跳的再厲害,妖國也不會出全力。

  這樣,涼國只需要面對金帳王庭一個敵人。

  屆時,三打一的局面下,草原王也會心生忌憚。

  而景王,要的就是兩股實力忌憚,這樣,他才有時間慢慢消化內部矛盾。

  難度當然很大,但連謀反都敢賭了,何況這些?

  並且……齊平掃過殿中群臣,突然又想到一層,景王想要掌控帝國,所依靠的,還是這群官員。

  如今一番宣言,雖瘋狂,但於諸公們而言,未必不是「宏圖大志」的體現。

  開疆拓土……在這個時代,於帝王而言,是足以彌補任何錯處的「大功」。

  「所以……直到現在,你仍舊在算計嗎?」齊平眼神複雜地望向陳景,「還是說,是我想多了,你骨子裡就是個瘋子?」

  他突然有點不確定了。

  ……

  ……

  「你瘋了。」

  喧譁聲持續片刻,便回落下去,而皇帝臉上,已經再沒有半點溫存。

  「是,我瘋了,」景王笑著:

  「但心中不瘋,如何成事?你覺得我天真,幼稚?可皇兄啊,三百年前,太祖皇帝還只是個無權無勢之人時,便立志推翻大乾王朝,又何嘗不天真,幼稚,不瘋狂?

  你崇拜太祖功績,但你的性格……守成有餘,開拓不足!你的心太軟了,手也太慈悲,所以你註定要輸掉。」

  皇帝深深吸了口氣,閉上雙眼,彷佛在平復激動的情緒,當他再睜開時,眼神中,最後一絲猶豫也消散了:

  「你說夠了?」

  景王不答。

  皇帝平靜道:「既然說夠了,那也該動手了。」

  景王斂去笑容,再沒有半點瘋癲:「是啊,已經很晚了,該動手了。」

  大殿中,所有人心頭一緊。

  事已至此,所有人都知道,這兩兄弟必定要分出一場勝負,而這場生死斗的結果,也將影響他們的命運。

  隨著禪宗出手,道門作壁上觀,雙方各自的優劣,在這皇宮之內,奇蹟般拉平了。

  這時候,大殿外,夜風中,更隱隱的傳來了午門方向的廝殺聲。

  也許是幻覺,很多人甚至嗅到了冷風中的血腥氣。

  「我想,你也不希望在這裡動手吧。」皇帝轉身,看了眼大殿外,相較於燈火通明的奉天殿,外頭一片昏黑:

  「我記得,年少時,你我最喜於午門鬥武。」

  景王沉默了下,笑道:「當然。」

  這一刻,兩兄弟達成了默契,無論今夜鹿死誰手,二人都不希望涼國覆滅。

  所以,自然不會傷及這殿中百官。

  起碼……在分出勝負前,不會。

  皇帝點了點頭,拄著劍,最後望向殿中眾人,威嚴的目光在一張張或擔憂,或惶恐,或呆滯的臉龐上掃過。

  最終,竟落在了,一個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身影上。

  「武康伯,」皇帝突然笑了笑,「你還記得,當初在金鑾殿上吟誦的那首詩嗎。」

  齊平一愣,意外於皇帝在這最後時刻,竟然看向了自己,他說道:「自然記得。」

  皇帝喟嘆一聲:「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其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他轉回身,走到大殿門口,用力推開半掩的殿門,喊殺聲驀然大了。

  冷風吹得皇帝黑髮舞動。

  他一步跨出,念出最後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皇帝龍袍飄蕩,頭也不回:「陳景,天下萬物,朕給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給你,你不能搶。」

  景王:「我若偏要搶呢?」

  皇帝不答,手中凡鐵長劍寸寸斷裂,一步踏出,呼嘯而去。

  景王緊隨其後。

  二人離開,沉重殿門轟然關閉。

  大殿中,一片死寂,等待命運宣判。

  這時候,齊平卻突然感覺袖子被扯了扯,他疑惑望去,就看到杜元春嘴唇翕動,將一個字遞進他的耳朵:

  「走!」

  ……

  這麼長的章節標題,不知道能不能發出去。